刚出了山涧，褚信就要回寺里，就此与云杳分道扬镳，云杳却死赖着不走。

她扯住褚信的衣袖，可怜兮兮道：“褚信，我是孤儿，无处可去了。”

这话说来也没错，云杳吸日月精华，生于天地灵气，自是无父无母的。

褚信叹气，叹自己怎么摊上了这么个麻烦的人物。不过，褚信虽然为人冷淡了些，却是外冷内热，放她一个人也确实不放心。

然而当云杳得知褚信要带着她回普渡寺时，云杳的内心其实是拒绝的，她是妖，如何进得了这佛门净地。

云杳纠结的时候，在半道上遇见了住持，原来住持见褚信采药已过多时也不见回来，担心他出了事情，便寻了来。

“师父。”褚信睨了身旁的云杳一眼，他想要说的住持自然明白，住持并未多言，只是转身就往回走。

“姑……云杳，天色渐渐暗了，师父已经同意你去寺中住宿了。等明日，我再送你下山吧。”

什么？老和尚居然同意了？

云杳在心里哀嚎，只觉得自己离死期不远了，不过修行百年的小妖，也敢踏入那浮光金殿。

我会被佛祖的金光打得魂飞魄散吧。云杳吓得手脚直发软，差点就给跪在地上了。

褚信以为她是女儿家的娇羞，于是轻声道：“你别怕，寺中后院有独立的禅房，没有人会来打扰你。”

废话，让你去送死，你怕不怕。云杳赏了褚信一记白眼。

褚信顿时觉得有种狗咬吕洞宾的感觉。

“你不愿意？”褚信仍旧是冷着一张脸。

云杳连忙摆手，硬着头皮笑道：“没有，没有。你多虑了。 ”

云杳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居然真的跟着褚信去普渡寺。她越靠近寺庙，心中就越发难受。

等到了寺门前，褚信刚过头便看见云杳脸色煞白地捂住胸口，看起来十分难受。

褚信连忙上前扶住她，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倒了下去：“你怎么了，是不是刚才受了伤。”

云杳动了动嘴唇，想说些什么，只可惜刚说了一个“我”，便没了下文。

住持见状就说让褚信回先寺中收拾禅房，云杳暂且交给他。

师父的医术无双，云杳若真是受了伤，那交给师父，自己也比较放心。

褚信一步三回头，那眼泪花花的姑娘，软糯的眼神，都叫他心神不定。

住持扶着云杳，往寺中走去：“姑娘，在山中过清闲日子不好吗，何必来沾染这红尘俗世。”

云杳身形一僵，老和尚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竟看得出我的真身？

云杳结结巴巴道：“大……大师这话是何意？”

住持合目，连连摇头：“姑娘，路途艰辛，老衲有一言还望姑娘记着。”

云杳连忙施礼，神情认真道：“还望住持指点。”

“无论何时，勿忘本心。”

云杳被住持搀扶进了寺，可奇怪的是待在住持的身边，她起初的难受却都尽数褪去。

住持送她到西院门口，便止步了，他摘下佛珠交予了云杳。

云杳不消片刻，便知道了住持的意思。原来是住持在暗中帮她，否则以她的修为，今天可真要交待在这普渡寺了。

褚信将她安排在了西院的禅房中，便匆匆离去，云杳嘟囔着：“溜得这样快，又不是见了鬼。”

云杳打量思周，房中只有一床一被，一桌一椅还有一尊佛相，十分简单。

云杳忽然跪在佛相前，潜心念道：“佛祖，云杳修成人形已有数百年，我从未如此确定，褚信便是我要找的人。若佛祖悉知云杳心事，就请成全我。”

后来有一日黄昏趋沉，橘色的光落在西院刚开的第一枝梅花上，而云杳已在大殿跪了整整一日。

那时褚信已是普渡寺住持，他站在大殿外问她，施主，你日日都要来此，究竟为何。

他连云杳都不肯再叫，一句冰冷的施主瞬间隔开了万里前尘。

云杳亦不再是当年肆意妄为的小姑娘，见褚信如此冷淡，她也不恼。

她慢腾腾地起身，对门外的褚信笑道：“住持说笑了，小女子日日前来拜佛还能为何，不过是心有所求罢了。难不成我还是为了看住持你吗？”

登时，褚信便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至于我所求的是什么，当然是希望那负心人这后半生终日噩梦缠身，不得安稳。

云杳笑得缱绻，她声音软软的，嘴里说的却是恶毒至极的话。从前的云杳，确实已经不在了。

她的笑意逐渐扩大，如银铃般地笑声在褚信耳边脆生生蔓延开来。

褚信眼里露出莫大的悲哀，他死死地捏着手中的念珠，心却在滴血，他竟生生将那个任性却率真的姑娘逼到了这步田地。

最后褚信说，施主且放心，佛祖定会如你所愿。

因为他现在，早已经生不如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