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绾清了清嗓子，道：“这种蛇毒我曾在古籍上看到过，觉得配药精妙故而多看了几眼，印象深刻，而王爷的症状，正与描述的相似。”

南宫萧把玩着一个白玉杯，头也不抬道：“说说看。”

墨绾不语，在屋内的低气压和比之前更甚的危险气息中岿然不动。

终于，南宫萧看似无奈地放下了白玉杯，道：“说条件。”

墨绾目光从质地圆润的玉杯上移开，心下松了口气，南宫萧放下了当场杀她心思，算是她迎着堂堂萧王的怒火顶过了第一关。

“我想要我的一条命，和自由。”

把柄在手，墨绾仍不敢狮子大开口，萧王行为太过诡谲，琢磨不定的人她一向是忌惮的。

“可以。”

南宫萧无所谓的态度叫墨绾有些没底，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只能祈盼堂堂王爷能够一言九鼎，否则……再不济墨绾也要拉着他同归于尽。

“解古禹蛇毒最重要的一味药材是迷梦。它可谓古禹蛇的伴生草，古禹蛇出没之处三尺内必有迷梦，也只有迷梦的汁液能解古禹蛇毒。”

墨绾绕了个小弯，说古禹蛇胆下药，她怕南宫萧没胆子喝，而迷梦相对来说比较温和，其药性也不容易引同行怀疑。

墨绾可不认为南宫萧会在她说出药房后大发慈悲放她离开，只要她参与寻药的过程，在迷梦周围逮条古禹蛇，然后来一着偷梁换柱就大功告成。

南宫萧闻言面上半点情绪不显，望向墨绾的眼神也减少了方才的攻击性，但墨绾清楚，她还没有获得这位的信任。

“本王倒没想到，墨小姐如此博览群书。所以，哪本古籍上写的呢？”沉寂良久，南宫萧不急不慢地发问。

“母亲留下的残卷。”

墨绾的亲母慕容天心曾是名动京城的女神医，只是在墨绾五岁时病逝，当时举城默哀。说是母亲留下的古籍……大概能说的通吧，墨绾有些心虚地想。

“拿来给本王瞧瞧。”

墨绾硬着头皮答道：“不慎着了火，烧没了。”

南宫萧轻笑，不再瞧墨绾，朝阴影中的角落吩咐道：“流水，送墨小姐回屋。”

一道白光掠过，唤作流水的少年眨眼间站在了墨绾身侧一米远处，正是方才传话的白衣少年。他没有说话，只是做了个请的手势。

墨绾笑了，这个身手极好却有些木讷的少年给她的印象很好，干净，就如同大山里专心修习医术的墨家子弟。

南宫萧侧目，在他面前端着架子的准王妃此时笑容有几分山野姑娘的明媚。

墨绾毫不留恋地跟着白衣少年走出院子，尽管方才的过招她落了下风，但只要南宫萧还是正常人类，就不会跟自己身体过不起。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给墨绾一次机会，她就能拿着一身实力啪啪啪打脸。

这是墨绾的自信，不容置疑。

墨绾走后，南宫萧仍保持着半躺的姿势，目光晦明。良久，他长叹一口气，唤道：“药老，出来吧。”

屏风后一老者施施然走出，颇有仙风道骨的气质，他朝南宫萧拱手行了个礼，然后在侧座坐下。

“你怎么看？”南宫萧坐正身子。

“很厉害。”

南宫萧挑眉，明显不满。

老者捋了捋胡子，感慨道：“不输天心夫人当年风姿，甚至，望闻问切的功夫更甚一筹，当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见南宫萧眉头蹙起，他赶忙收住话题，继续道：“但古籍之事怕是借口，不过，迷梦解古禹蛇毒，老夫认为也许可行。迷梦与古禹蛇伴生，且迷梦性热，可克古禹蛇寒毒，虽想不透迷梦温和的药性何能克制古禹蛇霸道毒性，但药理本不是加减这么简单，墨小姐或者有什么精妙配药也说不定。”

说完，药老又小心翼翼地问道：“王爷是否担心，墨小姐和……”

“本王没有怀疑她与那帮人勾连。”

药老见他说得笃定，不敢再多想。

药老和墨绾都不知，自从墨家大小姐和萧王的婚事被一道圣旨栓死，墨绾闺房外总有眼睛十二时辰监视。由此南宫萧敢笃定她和刺客没有关联，但暗卫到底不方便进出女子闺房，至于墨绾有没有日夜钻研所谓天心夫人留下的典籍，南宫萧怀疑但不敢完全否定。

挥手叫药老出去，南宫萧执起白玉杯，心道，有趣的猫儿，本王倒可以给你一次机会，可若不懂得好好把握……南宫萧冷笑，嘴角弧度优美，妖冶得颠倒众生。

跟在流水身后的墨绾无端打了个冷颤，抬头，只觉得春阳阴冷。

若非被体内毒素侵扰得浑身无力，墨绾很有兴趣调戏一番这有几分木讷的白衣少年，只是眼下她心中容不得半点杂念，身形摇摇欲坠，似乎一阵微风就能刮倒。

“流水……”

少年回头，就见那一袭红衣朝地上跌去，他心中大惊，飞掠而去，在墨绾要与地面亲密接触的前一刹那扶住了她。

“王妃……”

少年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墨绾的眼已然阖上。少年忙探手至墨绾鼻翼下，还好呼吸仍在，他松了口气，掐人中按压胸口等法子连番使上，慌乱至极，少年手法不甚精准，墨绾在他一番鼓捣下还真幽幽醒来。

“扶我回去。”

少年不作他想，扶起墨绾，一步一步朝给这位王妃准备的下人房走去。

好在墨绾晕倒处离小院不太远，少年扶着墨绾找了个还算结实的椅子坐下，然后迅速脱离了与她一切的触碰。墨绾惊了一瞬，然后缓缓笑了，这是个干净的少年。

没精力招呼流水，墨绾闭上眼睛，神识进入药灵。

药灵是与墨绾契约的药田空间，自然随着墨绾一同降临异世。储存在药灵的药材可以永久保存药效，更神奇的是，空间里有一片药田，只要把一株草药种下，并划定范围，它就会自动生长繁殖，不老不死。

药灵里储存的，不单有出山前从墨家药田里顺走的名贵草药，还有后来几年走南闯北冒死找到了一批稀世药材。其种类之多，数量之大，能叫每位医者惊羡。

墨绾的躯体保持着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姿态，神识走进药灵，准备挑几味药先把体内毒素清除。

药灵空间依旧广阔，墨绾面对一望无际的废墟，就差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