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皇后的凤阳宫。

热闹和冷清就隔着一道帘子。

皇子们推杯换盏，人语混着酒香又掺着胭脂香，沉沉醉醉地，是热闹那的。

女人们这席间不语，开口又呛人，气氛很是尴尬，却又醉了不少人。

桓帝换了一身便服，直径就往皇子们那边走，而后就靠坐在首座上，逗弄着怀里的六儿子夏宁璋，还时不时地和太后说上两句。

这对母子看着就像是真的很开心一样，眉眼都带着笑，给自己的儿子，自己的孙子庆生，话里话外都带着对宁璋的祝福。

两人在上面谈笑，压根就没有把眼神放到底下，自然也不会理会隔壁帘里女人们的动静。

由大皇子夏津带头给他们的六弟送礼物。大皇子夏津说的祝福的话跟不要钱一样，一句比一句漂亮。其他三个都拿着酒杯挡在嘴边。

桓帝也笑着替他怀里的儿子接受其他儿子的酒。环视一周终于发现了不对劲，“衍儿去哪了？”桓帝问道。

这一句问话就像卡了开关一样，所以人都停下动作，就连太后嘴角挂着的微笑都僵住了。

帘的这边只有桓帝怀里的宁璋是轻松的，因为他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抓着桓帝的手，流口水。

“还有宁澜，她和宁璋是同一天出生，怎么也不见她？”桓帝像是故意要找茬一样，话间都带着故意的生气。

夏津等人是真的不知道他们的五弟在哪，事实上就算他们知道，他们也不会说。

而知道情况的就皇后一个人，她藏在袖子里的手不停地绞着手帕，说还是不说。

“成了成了，夏衍身体不好，来了吹风又受罪，这又有孩子万一出了什么事那可就迟了。”太后指尖划着手帕上的花纹，“再说了，宁澜爱哭闹，这闹着哀家头疼。”

“母后。”桓帝一脸紧张。

太后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让大家继续。桓帝把怀里的人交给奶娘，低声仔细问起太后的身体来。

其他人见状，便当这一幕已经过了，谁也不再提把夏衍或者是宁澜叫过来。

而另一边，各吃各的，菜都凉了，她们也不说走，耗也要耗在这，耗到宴会结束。

这对母子，早在玉妃死的时候就离心了。

明眼人老早就看出来。当然也只有太后才会一直相信，皇位上坐的是自己的儿子，自己才是他最亲的人。

不会有人去提点她的，就连太后身边的秦芳梅也不说。

琦贵妃是玉妃进宫前桓帝最宠爱的那个，她也对自己的容貌和家世感到满意而得意。所以在玉妃死后她也是最沉住气的那个。

琦贵妃略带嫌弃地挑了挑盘中的菜，装盘精致，无一不是用心，可这菜还是会冷。

本来想着玉妃死了，把她留下的儿子过继到她名下，没等她做好准备，桓帝就亲自带着五皇子夏衍去了皇后徐婧那。

她还特地去了趟夏衍的院子，给他送了衣物。结果没成想，衣物是收下了，可他居然考虑都不考虑地转头就做了徐婧的儿子。

在琦贵妃看来，夏衍只不过是个病郁缠身又唯唯诺诺的人，看着就像个没骨气的。

结果徐婧又怀孕，生下一儿一女，其他的女人无一不是被压的死死地。

琦贵妃皱着眉头，原本夏衍就去了徐婧那，就夺去了桓帝大半的注意，现在徐婧有儿又有女，这地位稳固地，除非……

除非他们中的一个消失会消失。

就像玉妃一样，撞死就没了，入宫时貌美地惊为天人，到现在还不是被泥土弄脏了骨，融成了一抔土。

琦贵妃莫名地勾了勾嘴角，藏住了眼中的暗涌。

要说席间谁最心不在焉的，那肯定是皇后徐婧。

徐婧穿着庄重的礼服，面上是精心画过的妆，头上带着独属于她的凤冠。整个人看起来既尊贵又严肃。

她看过这样的自己，略带模糊的铜镜里还是能看清她的样子。

明明就是明媚青春的年纪，自己却要画上这样成熟又显老的妆。

她坐在桓帝的身边，冷眼看着宴席热闹。莫名突然想到了玉妃，要是她还没死，大概此时就坐在桓帝的旁边了吧。

皇后吃了一小口的冷菜，已经失了热气的菜入口都带着凉味。

然后整场宴会下来，桓帝基本无视了其他女人的目光，只追着她。

而玉妃仅仅是矜持地微笑着，小抿几口酒便不再碰杯，若是有人再想和她碰杯便推脱说自己不胜酒力。

而玉妃脸上在饮酒后染的嫣红不退，看起来也挺像那么回事。

而桓帝就喜欢她这样的不胜酒力。

玉妃这个女人，摆出一副得到恩宠好像从不靠美貌的样子。可偏偏，宫里的女人最大的依仗就是美貌。

皇后又想起了还在偏院里的女儿，今天也是她的生日。她还想着等宴会结束再去宁澜那，也给她做个长寿面。

结果却等到许了嬷嬷派人来传话说她的女儿生病了，身边还没有人在照顾。

可她面上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只叫人把传话的人带下去。然后，照常参加自己儿子的生日宴。

天才知道，她在得到消息的时候，手心都被掐出血来。

也多亏了夏衍及时赶到。

可是，她现在就只能相信夏衍，她曾经最大的敌人，玉妃的儿子。

她现在没有一点依仗，姑姑是看着一天天就变老，撑也撑不了多久。而皇帝那更是没个定数，指不定又冒出个什么妃的，把她和她的儿女忽视个干净。

还有这后宫的女人，要手段有手段，要容貌有容貌。年轻的皇后越想越觉得后怕，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虽然她已经抹了厚厚的粉脂。

徐婧也知道在帘子那边坐着的很多女人不太把她当回事，尤其是刚进宫的时候。

她们争了大半个青春的后位，结果就被她轻而易举地拿到手了。

在她们看来坐在上面除了桓帝的亲娘，其他的女人都是讨厌。同样是嫁进宫，她徐婧偏偏是嫁成了正房，这样在宫里沉浮许久又消耗多少青春的女人如何甘心。

她又想起她嫁给桓帝的那天，眼及之处皆是大红，艳红，晃得她头晕眼花的。

成亲的那场宴会上，这些女人也同今天一样，精心打扮又冷眼旁观。

三皇子夏珉的生母是宫婢，他刚出生，他的生母就被太后杖责而死。

所以在其他兄弟一起讲话的时候他总插不上话，要不就是没人搭理，要不就是根本不同他站在一起。

所以他非常讨厌夏衍，明明就和他一样，没有亲娘，为什么还有人会惦记他。为什么他就不能同夏衍一样，说不来就不来。

夏珉藏在桌下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愤怒刺激了情绪，又不能发泄，只好一杯酒一杯酒地饮。

有这样想法的不止他一个，在桓帝提到夏衍的名字之后。

而他们心中愤恨的夏衍，此时也不是很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