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道蓝光猛然在这艘大角星级无畏舰的下层机库中闪过时，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阿瑞亚眼中的蓝光见见消散，权杖顶端闪耀的水晶也如燃尽了的火炬一样渐渐黯淡，最终熄灭了。

“好吧，好吧……”阿克拉克老大长长舒了一口气，“这是我见过的最精彩的魔术表演了……”

很快，一幅全息影像在六位领导人面前浮现，影像中的人穿着整齐的埃尔坦恩海军军装，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您好，赫尔穆特老大。”他微微鞠了一躬，“我是大和号无畏舰的舰长鲁道夫，很荣幸担任这次救援任务。我很高兴看到在场的所有领导人都平安无事。”

当鲁道夫向大家表达问候时，无畏舰已经跃入超空间。“感谢你的及时搭救，鲁道夫。”赫尔穆特向他点了点头。随后，他转身面向其他五位领导人。“既然如此，我们在这艘船上稍作休整，之后继续未完成的会议吧。”

“我同意。”阿瑞亚点了点头。

“我也认为这是明智的选择。”阿玛克斯同样表示赞同。

“如果大家没有其他意见，那就请随我来吧。”赫尔穆特说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这艘大角星级无畏舰是大约七十个标准地球年前建成服役的，九千米长的舰身使它达到了小型堡垒舰的体积。当年，这艘战舰是埃尔坦恩海军的旗舰。舰身两侧各安装了24台重型伽马射线炮。舰艏处的两台超大功率的激光器作为远距交战的主炮，由一台特制的聚变反应堆供能。

在相位武器没有发展成熟的时候，大舰巨炮成为了征服星辰大海的最佳利器。大功率激光器成为了远距离太空交战中的最佳选择，激光束只需要十几秒便可以飞越两颗行星之间的距离，打击远处的敌方舰船。

在那个时代，埃尔坦恩的大角星级无畏舰是银河议会各国中体积最大，舰载装备最先进的巨型无畏舰。因此，这艘唯一建成的大角星级无畏舰得到了一个承载大舰巨炮主义终极象征的名字：大和号。

但激光束的飞行距离越远，光束散布面积越大，杀伤力便越小。相位弹药出现后，激光武器立刻过时。这些自带微型跃迁引擎的制导炮弹或巡航导弹能够在一秒内飞越10AU的距离，出现在敌舰周围引爆。舰体巨大，装备重型激光器的战舰在相位弹的打击下无处容身。很快，大和号等笨重的老式无畏舰纷纷退役。被体型更小，更灵活的新式无畏舰和战列舰取代。

但作为合众国海军的骄傲，大和号并没有被拆毁，而是进行了现代化改装。伽马射线炮与舰艏的巨型激光器被全部拆除，仅仅保留了必要的近距离自卫火力。换装了先进的指挥通讯系统，并安装了新型的反物质动力芯核与折跃引擎。远程火力打击的任务交给超空间巡航导弹去完成。

现在，大和号不再作为一艘战斗舰艇，而是一艘指挥舰。同时，它也成为了高层军官们的豪华游艇。

布置各种必要系统只占用了战舰内部三分之一的空间，于是剩下的空间便用于搭载各种给养，并建起了一些大型游轮内才有的设施。比如一间五星级自助餐厅……

“感谢赫尔穆特老大的款待。”洛可夫轻轻举起手中的红酒杯，面向赫尔穆特与坐在他身边的鲁道夫。“同时也要感谢鲁道夫舰长。”

尽管赫尔穆特并没有心情来享用这顿晚餐，但处于礼貌，他不得不挤出一个艰难的笑容。“如果一定要感谢谁，请感谢阿瑞亚女皇和无数英勇的卡莱武士吧。”

“你说的没错。”洛可夫点了点头，将手中的酒杯抬高了一点。“那么，敬今天的英雄们！”

洛可夫的确认为阿瑞亚值得自己称赞，但他并不认为那些卡莱武士值得自己尊敬。首先，作为武士，他们的水平实在太低了！其次，他们表现出的无畏并不是自己欣赏的那种牺牲精神，而是一种盲目的执行命令。所有卡莱人都将至高秩序当做自己生命中至高无上的信仰，但却没有卡莱人思考过为什么自己要信仰它。

走进餐厅大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面弧形的墙壁。墙上悬挂着一副醒目的油画，画中描绘的是七十年前作为主战舰艇服役的大和号。通过其冲破星云的雄壮英姿，以及舰艏威武的巨炮，后人依然能感受到它当年驰骋疆场的雄美。

星辰般华丽的钻石吊灯下，乐队吹奏起了悠扬的管弦乐。身着黑色晚礼服，衬衣领口系着蝴蝶结的侍者们推着餐车，将一盘盘饭菜送到洁白的桌布上。首先是几道开胃小菜，随后是肉类与几碟清口的蔬菜沙拉。烹调这些菜品缩用的食材都是从各农业行星的高级农场送来的，绝非化学合成的人造品。

能享用一顿美餐的确是好事，但在坐的领导人们却很难对眼前的美食与耳边的音乐提起兴趣。玛尔库斯在为本国所遭受的袭击发愁，阿瑞亚在担忧自己的女儿，而赫尔穆特也在担忧自己失踪的小儿子盖瑞卡。其他人要么在为魅影愈加猖狂的袭击烦恼，要么在为因增加军费所导致的经济问题而忧愁。

大家的交谈最终还是回到了组建联合舰队的事宜上，领导人们先后发表了自己的观点。“为了应对来自外环星域的恐怖主义威胁，组建联合舰队是十分必要而且十分紧急的。”赫尔穆特说道，“魅影部队随时都可能发起第二次袭击。”

“我赞同。”洛可夫脸上露出了一抹难得的微笑，看来他本人也非常期盼联合舰队的成立。“阿玛克斯帝国将很快进入战时状态。”

“卡莱联邦需要补充在上一次袭击中遭受的损失，这将是一比巨大的开销。”玛尔库斯说道，“我们需要重建阿斯加德的基础设施，补充已损失的部队与人员，并重建万神殿系统。”

“我能够以隆施坦恩家族银行行长的身份为卡莱政府批准一笔紧急贷款。”赫尔穆特回应道。“前提是联合舰队正式成立。”

阿克拉克老大打量了一下在坐的领导人们，“如果凯洛达帝国与安迪亚联合王国的首相都没有其他意见，那么我认为这个前提条件已经成立了。”

“我没有其他意见。”安迪亚首相说道，“安迪亚政府一直都赞同成立联合舰队。”

“那么，阿瑞亚女皇有什么意见吗？”

在场的各位领导人都将目光转向了这位女皇，此时此刻，女皇平静的脸下，无数情绪正在风起云涌。一旦联合舰队成功组建，魅影将受到巨大威胁，这意味着凯洛达帝国在外环的潜在势力范围将受到威胁。

一旦魅影组织被剿灭，诺瓦家族将失去约顿海姆星域的以太，失去特里菲斯星域的凯拉水晶，失去朱庇特星域的金刚石和钴矿石……最重要的，诺瓦家族将难以通过魅影接触到影翼龙族的科技。失去了这些，凯洛达帝国也就失去了继续发展的资本。而诺瓦家族十几代人共同努力的目标——解开灵能奥秘也将成为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我同意组建联合舰队。”沉默了片刻后，阿瑞亚缓缓说道。“但我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赫尔穆特问。

“各国彼此公开情报系统，科研成果共享，并将更多资金投入联合舰队项目。”阿瑞亚说道，“既然我们要联合，那就要做一些真正看得见的贡献。”

这个条件很明显是在针对卡莱、阿玛克斯与埃尔坦恩这三个国家。卡莱人拥有银河议会各国中最先进的科技，而阿玛克斯与埃尔坦恩在军事方面具有很大的优势。阿瑞亚提出的条件看似合情合理，实际上却极大程度地限制了各超级大国。一旦联合舰队在外环的行动结束，银河系中各势力重新洗牌。那么议会六大国家将会拥有相同水平的科技、经济与军事实力，将各国拉回同一个起跑线。

“嗯……”赫尔穆特点了点头，“合理的建议。其他领导人有什么想发表的意见吗？”

领导人们显然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大敌当前，眼下最要紧的问题是先将舰队组织起来。等到联合舰队征服了外环的半壁江山，形势对己方有利时，那时再考虑条约的种种利弊。毕竟条约是死得，人是活的。到时候钻规定的空子捡便宜也并不是不可以，这种事在历史上有过太多次了。

“如果大家对于这个提议没有意见，那就让我们来制定条约，签字成立联合舰队吧。”赫尔穆特环视在坐的领导人们，“今天，在这艘战舰上将组建起人类史上最强大的军事力量！”

～

霜龙低着头，无精打采地趴在空间站观景台窗边的护栏上，身后的全息影像电视中正在播放军事新闻。这算得上是霜龙出生以来的第一次，他对军事新闻提不起兴趣——因为他刚刚从新闻现场回来。

“所以这就是我以后要做的事吗？”霜龙无奈地叹了口气，“打着自由与解放的旗号，在银河系中散播恐惧和死亡，去毁灭其他人建立了几百年的文明？该死！”他的右拳重重捶在栏杆上，“我他妈真不该来这儿！”

对啊！我他妈来这儿受这个苦干什么，当时我脑子进水了么！霜龙开始后悔自己当时的冲动。如果他不因一时的冲动跑去卡尔布莱德星系和海莲娜见面，他也不会在后来因一时冲动选择加入魅影。如果他没有加入魅影，现在他还能躺在家里宽敞的大床上打游戏，无忧无虑地看电影，饿了就让管家送一份丰盛的午餐到房间里来。

该死的！这都怪海莲娜！在我最美好的年龄里遇到你……算我倒霉！

“如果你不加入魅影，你以后可能就再也见不到她了。”一张模糊的人脸浮现在霜龙身边。

“靠！你还好意思说？！”梦灵的出现正好让霜龙抓住了一个适合发泄的出气筒，“要不是你怂恿我来这儿，大爷我现在还过得好好的！”

他并不担心这样会伤到梦灵的心，这样的互相发牢骚在他们之间发生过很多次。对于霜龙来说，如果有人愿意和他不停地互相吐槽，这说明他能把这个人当做真兄弟！而现在，能让霜龙真正称其为兄弟的只有梦灵……当然，这要忽略掉梦灵习惯以女性身份出现在他身边的因素。

“如果你不想待在这里了，我可以向你的父亲发送信息。”梦灵说道，“告诉他你被魅影绑架了……”

“不要！”霜龙立刻抬起头，大声打断了梦灵的话，“不要这样……”

梦灵沉默了，全息影像中模糊的人脸静静地和霜龙对视着。霜龙长长叹了口气，又缓缓低下头。“不要，我不想……”

“你还是放不下她，对吗？”

霜龙点了点头，偷偷擦干眼角的泪。

“阿斯加德的行动是一次意外。”一个熟悉的声音让霜龙全身的汗毛一下子竖了起来。“伊露娜的个人行为并不代表魅影组织。”

新兵营中的训练使得霜龙条件反射一样地立正，转过身。但下一个瞬间，他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以往他只需要喊一声“长官”就可以，但面对海莲娜呢？直呼“影魔”感觉很不礼貌，称呼“影魔大人”或“影魔女士”又有些怪怪的。直到海莲娜走到他面前了，他嘴里也没吐出半个字。

“不用这么紧张，我不是以魅影女王的身份来见你的。”海莲娜冲霜龙淡淡地笑了笑，“难道因为我当了老大，而你是个普通士兵，我就要失去一个朋友吗？”

海莲娜耸了耸肩，随后拍了拍霜龙的肩膀。“好吧，你看上去好像很不高兴……”

“我没事。”霜龙脱口而出。

“你在想什么是骗不过我的。”

该死！海莲娜会读心！霜龙无奈地仰起头，眼睛向上翻，长长地“唉”了一声。“好吧！当我想到我们在阿斯加德的行动，以及银河议会在谋划如何对付我们，而领导我们的还是个疯疯癫癫的小丫头时。我的确很不高兴。”他无精打采地看着海莲娜的眼睛，“现在这个小丫头又用灵能读我的心，让我更不高兴了！”

海莲娜噗嗤一声笑了，“你啊你！你这个样子怎么可能追得到妹子啊！”

“我承认我喜欢你，海莲娜……”霜龙转过身，将视线移到窗外的星空中，这让他能放松一点。“但现在我意识到，你身上的责任太大，而我的能力和其他人相比又太低。我也许一辈子都追不到你了，能让我每天看着你在我身边，这已经是我最大的奢求了……”

霜龙说这些话时，他的语气异常地轻松，仿佛这一切都无所谓一样。实际上，他真得认为这一切对他来说都无所谓了。这些话憋在心里，海莲娜也能一眼看穿。与其那样，还不如亲口说出来，让自己也发泄发泄。

“如果你肯早点说这些话，也许我们现在已经在一起了。”海莲娜轻轻摇了摇头，“不过，今天我来见你，是为了给你这个。”她说着，将一个外骨骼头盔递到霜龙面前。

霜龙接过它，头盔的重量比霜龙预想的轻多了。白色涂料在漆黑的外骨骼面罩上够了出一个图案，那是一颗骷髅头，笑面骷髅。

“你在阿斯加德的表现很不错，所以我决定给你这个。恭喜你呦，你现在是魅影精英部队的一员了！”海莲娜用力拍了拍霜龙的肩膀，微笑着眨眨眼。“就当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吧。”

说完，海莲娜转过身离开了。霜龙循着她的背影望去，看见了一位站在不远处的异人龙。海莲娜走向他，向他招手。深蓝色头发的异人龙很顺从地俯下身，将她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手臂上。

霜龙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头盔，又抬起头看着海莲娜。此时的蓝焰已经抱着海莲娜渐渐走远了，海莲娜回头和霜龙对视了一眼，目光中带着一丝霜龙不能确定的情感。是怀念，还是惋惜，还是怜悯。

霜龙戴上头盔，向头盔内置的微型电脑登记自己的信息。海莲娜还在望着他，但这一次，霜龙没有避开她的眼神。当头盔面罩遮挡住他的脸时，霜龙忽然感到很安心，仿佛自己的灵魂也穿上了一身铠甲。让他有勇气当着自己最爱的女孩的面，仔细欣赏她美丽的脸。

因为无论如何，海莲娜看到的那具骷髅都是笑的。而霜龙，他不露声色地躲在那骷髅后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