镰刀爪龙一只接一只地冲进狭窄的走廊中，排成一列向前奔跑。镰刀爪龙的四肢是为在平原上奔跑狩猎而进化的，并不适合在这样狭小的环境中移动。三名卡莱士兵并排站在走廊中，用激光枪向迎面冲来的镰刀爪龙开火。

“它们正在从下层突破！”一名士兵喊道。

“会有人守住下层的！”另一名士兵说道，“我们的任务是守住这里！”

狭窄的走廊中已经堆积了五具镰刀爪龙的尸体。它们堆在一起，变成了一面肉盾，阻挡了卡莱士兵的激光枪火力。但后面的镰刀爪龙也被堵住了，它们不停尖啸着，试着将这面尸墙撞开，但他们刚刚撞出一个缺口，卡莱士兵便集中火力向此处射击。于是又有一具新的尸体堵在了缺口上。

“小心！”刚才那名卡莱士兵忽然又发现了什么。无数蚯蚓一样细长的红色蠕虫正从他们脚下溜过，汇成一条红色的小河，爬向走廊后方。

“烧掉它们！”

卡莱士兵们收起激光枪，抬起双拳。外骨骼手背上隆起的鼓包结构展开，出现一个椭圆形的喷口。他们讲双手手背上的喷口对准四周，很快，苍白色的火焰从中涌出，地板与墙壁上噼里啪啦地蹦出一团团橙色的火星。在四千摄氏度的高温下，身体没有任何防御能力的蠕虫们瞬间被烧成一截截焦炭。很快，黑色的焦炭也在被烧到红热的金属地板上消失了。

此时，堵住走廊的尸体堆终于被撞开了。三只跳过来的镰刀爪龙和焦糊的尸体挤在了一起，它们挥舞着恐怖的镰刀骨爪，拼命想要扑向面前的卡莱士兵，仿佛一群哄抢食物的难民。

卡莱的武士们并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到，他们握紧双拳，双腿弯曲。苍白色的火焰在磁场约束下收缩，形成一束更细而且更亮的光刃。当镰刀爪龙从同类的尸体间挤出来，飞身跃向卡莱士兵时。这些武士沉着地抬起光刃，迎着向自己扑来的利爪刺去。

镰刀爪龙的身体断成两截，抽搐着摔倒在地上。暗红色的血泼洒一地，在滚烫的金属地板上迅速沸腾，变成一滩棕黄色的粘液。红棕色的刺鼻气体在周围翻腾，弥漫在整个走廊中。

卡莱士兵们接连斩杀了十几只镰刀爪龙，随着走廊中的尸体越来越多，供他们战斗的空间也越来越小。卡莱士兵们只能边打边退，撤到走廊尽头的防爆门后。

一声突如其来的惨叫打破了卡莱士兵们的战斗节奏，一只从天花板上的通风口跳下来的异形骑在了一名卡莱士兵的脖子上。花瓣状的嘴巴张开，细小的尖牙立刻紧紧咬住了那名士兵的头盔。

他身旁的战友没有坐视不管，光刃迅速砍过，异形身首分离。但即便如此，那个畸形的脑袋仍然在不断抽搐，紧紧咬着士兵的头盔不肯松开。他身边的战友又砍了第二刀，将那个恶心的脑袋斩成两截。但现在已经太晚了，尖锐的针管状口器已经穿透了护甲外壳，穿透了士兵的头骨，深深刺进了他的大脑中。

“你还好吗？！”他的战友将黏在他头盔上的异形嘴巴摘下来，但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头盔上有一个细小的针孔。

“我没事！”那名士兵迟疑了一秒，随后摇了摇头。

一身沉闷的警报在每个卡莱士兵的通讯器中响起。“所有武士迅速撤退至万神殿主脑！集中防御！”

站在最前面的卡莱士兵砍死了视野内的最后一只镰刀爪龙。“大家都听到命令了！我们撤退！”

～

一间圆形布局的巨大地下室中，一千六百台躺椅布置在形如运动场观众席一样的阶梯状结构上。每个躺椅上都静静躺着一名卡莱学者，这些脑力劳动者将自己的大脑通过数根管线与躺椅上的接口连接在一起。一个人的大脑便是一个处理器单位，一千六百颗大脑共同运行时，便能够驱动万神殿系统以最高效率运转。

现在，进入这台超级处理器的大门打开了，三名卡莱士兵走了进来。这扇对于整个卡莱联邦都至关重要的门并不像其他设施的防核爆大门那样厚而笨重，它仅仅是一扇普通的自动门而已。

卡莱的设计者们认为，抵挡大杀伤力武器的任务是由建筑主体结构完成的。而这扇门只要拥有常规的防御力，挡住潜入建筑内的敌方士兵就足够了。

三名卡莱士兵走进主脑大厅内，大门迅速关闭。二十几名士兵与大量战斗机器人在主脑大厅的各个角落巡逻，其他兵力都集中到了这扇唯一连通外界的大门前。没错，这的确是唯一连通外界的通路，哪怕供人呼吸的新鲜空气也是从紧贴大门上方的通风口吹进来的。

忽然，一名士兵摇摇晃晃地倒下了。他脸朝下摔倒在地上，仿佛一件瓷器被摔碎了，失去吸附力的外骨骼护甲碎片哗啦啦地撒在地上。这名士兵的护甲头盔上，多了一个细小的针孔。

但从护甲下显露出来的已经不是人形，而是一颗不断膨胀的棕色虫蛹。“快消灭它！”周围的卡莱士兵抬起双手，喷火器启动，虫蛹的外壳立刻被烧焦。但即便如此，它仍然在不断膨胀，仿佛一个被不断吹大的气球。

苍白色的火焰不停灼烧着它，一层外壳被烧焦，下一层新的外壳又出现。就这样，这个可怕的卵型气球膨胀到了两米多宽。终于，当它的最后一层蛹壳被烧透时，它像被扎破的气球一样爆炸了。半透明的棕色液体飞溅向四面八方，棕红色的刺鼻气体也弥漫开来。

一开始，卡莱士兵们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但不到一秒后，他们感受到来自全身的剧痛。虫蛹中喷出的液体正在飞速腐蚀他们的护甲，腐蚀周围的一切金属。当这些液体将金属质的护甲外壳融化掉后，便开始腐蚀其中外壳下包裹的肉体。

两根锋利的骨刺狠狠刺穿大门的门缝，伴随着尖锐的金属撕裂声，坚固的大门发出了危险的颤抖。棕红色的烟气从门缝中溢出，门板正一点点被溶解成透明的液体。终于，在酸液的腐蚀与骨爪的强大拉力的共同作用下，大门的闭锁结构在一声声清脆的响声中断裂。骨爪上的其他四根骨刺也穿透了门缝，伊露娜低声咆哮着，大门被她的骨爪硬生生撕开。

支离破碎的金属散落一地，其中掺杂着不少被腐蚀地只剩一半的人体骨架。天花板上白色的灯光也变成了危险的红色，警报声也哇哇地大声响了起来。

她踏入主脑大厅，环顾四周。在房间内巡逻的卡莱士兵和机器人连忙跑向门口。伊露娜并没有立刻迎战，而是静静看着自己身后的异形们冲了上去。这些由卡莱人的尸体转化而来的异形与之前的不同，他们背上隆起了一个巨大的肉瘤。为了驮起这额外的负重，他们不得不四肢着地，用爬行的方式移动。

卡莱士兵们用激光枪射击这些异形，它们背后鼓起的肉瘤成了最容易被攻击的目标。在卡莱武士们精准的枪法下，异形背上的“气球”被一个接一个的射爆。酸液四处飞溅，棕红色的烟气充斥了大半个房间。

在烟气的阻拦下，卡莱士兵们难以看清周围的目标。他们打开了外骨骼头盔内置的热红外透视设备，继续向面前的异形开火。一分钟后，第一个卡莱士兵的激光枪耗尽了能量。一只异形冲到了他面前，用自爆的方式杀死了这位士兵。

卡莱士兵们的阵型被打乱了。很快，越来越多的卡莱士兵和战斗机器人在酸液中倒下，或是被镰刀爪龙的利爪刺穿身体。尽管有坚固的外骨骼保护着身体，但那些锋利的骨爪切开金属简直就像切豆腐一样快。只要被它们近身了，多半都难逃一死。

伊露娜亲手杀掉了最后几个试图反抗的卡莱士兵。她稍稍收起自己骇人的骨爪，绕着房间缓缓走过，仔细打量着那些躺在特制设备上的卡莱人。他们所有人都如同用模子扣出来的泥人，一模一样的外表。他们四肢很短，巨大的头部却占据了身体几乎一半的大小。额头高高隆起，将眼睛挤成了两条小缝。这些外表奇特的卡莱人仿佛死了一样，躺在各自的躺椅上一动不动。

“好吧，好吧……”伊露娜自言自语着，“万神殿的主脑原来是这样的结构。”

如果说之前的杀戮让伊露娜的内心还有一丝愧疚，那现在她对于卡莱这个人种只剩下彻底的憎恨。这就是所谓的至高秩序想要的吗？把活生生的人变成机器上的零件？

如果说在其他国家进行军事行动还要注意不要误伤平民，那么在卡莱联邦的领地上杀戮则不需要任何收敛。他们还能被称作“人”吗？显然不能！他们只不过是一堆拥有肉体的机器，一群高效率的行尸走肉。不！他们甚至没有资格被称作机器！机器甚至都对人性有基本的认识！

她的嘴角露出了阴险的笑容。无数细小的红色蠕虫从门口涌进来，它们沿着地板，沿着墙壁迅速爬行着。它们爬上那些躺椅，爬上卡莱人的大脑袋，顺着他们的鼻孔钻了进去。

暗红色的菌毯在一切可以吸附的表面上生长，蔓延进主脑大厅，触手状的结构将那些卡莱人连同连接他们大脑的设备一同包裹了起来。很快，房间内的警报声停止了，但无数蜂鸣器嘈杂地响了起来。几万台休眠状态下的战斗机器人同时开机，他们撞断用于固定自己的约束支架，从军火库中冲出来。

“毁掉这个地方吧……”伊露娜转过身，走出了已经被菌毯完全覆盖的主脑房间。几秒后，她耳边的通讯器中传来了模糊的声音——

“海莲娜，你还在地面上吗？外空轨道上出了些状况！”

“什么状况？”

“卡莱舰队忽然将战舰主炮全部瞄准地面，向他们自己的城市开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