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长街
秋去东来,又是一季年华,自从小白上次和白家兄妹中秋游玩寒山之后,几位伙伴间关系更加亲密,每有闲暇之时,都会四处游览清霜美景,不觉间霜城的秋色变成了冬日的萧索。
风一天天变得寒冷,学院的月白长袍已经显得单薄,这些天弟子们大多已经穿上了家中爹娘寄来的冬衣。时已腊月初十,再过几日学院举行年底诗剑大会后,弟子们就可以回家过年了。
小白这几日思念归家之心愈加强烈,这几月来自己的剑术又提升了不少,渐渐和道一心能战二十招左右。
日子本会就这样平淡而无奇的下去,直至几天后等待放假。但当薄暮时分冬季第一场大雪纷纷落下时,一切都悄然改变了。
雪下的愈来愈大,小白和宿舍几位兄弟关上了屋门,躲在被窝里有点瑟瑟发抖,今年的冬天冷的出奇,清风小筑边的老井里已经结了厚厚一层冰。
屋内的熏炉燃起一丝微薄的暖意,不觉夜色已深,木窗格的缝隙里冷风不时钻进来,一夜睡的是辗转反侧,天色刚明,小白就下了床,看看屋内熟睡的几位兄弟,小白披上长衣,走出屋子,悄悄掩上了屋门。
屋外白雪下了一夜,依然飘飘洒洒,没有停下的迹象。小白思虑今日是悟剑之日,呆在阁内也无甚生趣。
上次翻了几本新的剑诀,思来想去也是毫无头绪,倒不如出去转转,踏雪而行,也是雅事。遂迎着纷纷白雪,向院门走去。
由于起的较早,学院内尚无人影,雪已经落了厚厚的一层,只有鸟雀的爪印三三两两,小白在雪中前行,脚踩在厚厚的雪上,咯吱作响,慢慢走到了院门前,发现院门已开。
看门的那位老人却不在屋中,小白收起月风行令,走出了院门,只见门外的长街上,老人在雪地里徘徊而行,略显沙哑的吟唱声飘来。
小白暗自诧异,来学院将近一年,很少这样早出学院,以前也未注意这位老人,只觉得每次出门,他都是无精打采,懒洋洋,万事不上心头的模样。
若非那双眼睛湛然有光,当真觉得这老人痴呆暮年,凄凄惨惨,令人慨叹。仔细听来,那沙哑的声音渐渐清晰:
寒宵独坐尘心绝,夜阑渐侵灯明灭。
晨起推门无所见,长街短梦一尺雪。
小白暗自琢磨这几句吟咏之意,那老人已经颤颤巍巍走到小白身边,沙哑的询问声想起:“风雪甚寒,娃娃如此早起,却是为何。”
小白把行令递给老人,轻声回道:“临近归家,心中思绪纷乱,寒夜辗转未眠,故早起而行,见雪花纷飞,遂起踏雪而行之意。”
老人叹道:“小小年纪,何来烦忧。雪大风寒,长街寂寞,不如呆在院中。”
小白回声道:“适才闻前辈慷慨悲歌,却不知为何‘寒宵独坐’?何为‘长街短梦’?晚生不知前辈何来如此嗟叹。”
老人叹道:“回首家国旧事,故生慨叹,寒夜独坐,空余回忆,长街覆雪深深,梦已残破,迟暮之年,衰朽之人,空有慨叹而已。”
小白见老人话中有话,满多回忆,看他面颊皱纹,额头白发,不觉想起幼年爷爷的面庞,随即问道:“不知旧事所指,前辈在学院多少年了?”
老人看着小白青春虽至,稚嫩未脱的脸庞,嘴角露出一丝浅浅的苦笑。
“四十年啦,从道风那小子创办学院以来,我就在这做这看门客了。我看着他纵横天下,看着他归家办学,看着他悲情伤心,到如今他也老了,而我也许再过几年就蹒跚暮年,归于尘土了。”
小白好奇问道:“你是道风院长的什么人啊,我来学院快一年了,只见过他一两次。都说他是白暮传奇人物,可关于往事,几乎无人知晓,他太低调了,连我的老师道一心也很少提到他父亲的过去。”
老人叹道:“他是个孤儿,我是他的叔叔,他父母去世的早,我把他抚养到十五岁后,送他去御剑山庄学剑,他天赋卓绝,三年成名,遂去皓天城闯荡,两年间战遍京城,无一败绩。”
“风儿二十岁时,遇到了改变他一生的女子:虚月公主。虚月是个极有才华的女子,也是圣君虚若谷的爱女。至此道风与虚家的纠缠再也没有断开,直至虚家王朝的落幕。”
小白听老人如此说,问道:“可现在为什么是风家的天下呢,我看皇帝对月风还算照顾啊,按理说朝代更迭,应该打压旧朝人物啊,这其中缘由为何?”
老人道:“这要从虚家和风家往事说起了,虚家执政白暮,最成功的就是圣君虚若谷。”
“虚若谷的老爹名叫虚如影。虚如影执政时犯了一个大错误,就是剑风与诗风的流派偏于柔弱,这家伙喜欢华而不实的剑术表演和婉约华丽的词曲。”
“剑又不是耍的好看就行,用来表演的剑还叫剑吗?”小白附声道。
“是啊,所以由上及下的人慢慢的舞剑重于形式,学诗堆砌辞藻,只为讨皇帝欢心,导致杀敌卫国的快剑越来越少,浩然正气的诗文尽被淹没。这种病态风气肆意滋长,国力更是不堪啊!”
“那后来如何了呢?”小白追问道。
“虚如影登基的年号名为崇轩,崇轩九年,黑水国见白暮国国力渐微,就发起了战争,白暮大败,战死士兵无数,白暮失去三大城池,两国才达成了停战协议。”
“这无能皇帝后来怎样了呢?”小白才知道原来白暮国还有这段屈辱的历史。
“虚如影战时负伤,回朝后伤病渐重,次年亡故后,他的儿子虚若谷就继成了王位,改年号新佑。虚若谷是个极有抱负的人,欲雪旧耻,遂励志改革,一扫病态国风。”
“这我知道一些,我在家时也听爹娘说那虚若谷是个圣君呢。”
“他担得起圣君这个称呼的,虚若谷进行了白暮历史上时间最长的制度改革,历经二十年整治风气,于新佑二十年颁布法令,允许私人办立学院,国家各城直属私学,也不可拒绝贫民子弟入学。”
“这倒是个英明的举措,要是只允许贵族读书学剑,帝国还有什么希望。”小白看着老人说道。
“此法令颁布后,圣君的女儿虚月公主是变法的先锋,圣君将虚月嫁给了成名的道风,二人在变法开始后创建了月风学院。学院的地点就选在了我们的家乡清霜城,这也是我看着道风长大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