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印记(2)
明颐身子僵直,下巴紧压着双手。窗外一抹温暖的日光,倾洒在她的身上,渐渐凝聚在她的心头,化作一层层的热浪,在她的心中翻滚:
当年文琪的师父萧山道人曾经告诉过她,文琪眉间的那块扶桑印记非同寻常。那块印记既可以成就她,同样也可以毁了她……
可明颐并不忍因为此事,而让文琪这自幼失去双亲的可怜孩儿,再一次受到打击,再一次处处感到不安和危机。
所以明颐刚才只是提点了文琪一下,她更希望是文琪自己去领略、发现。这毕竟是她自己的事情,必须要让她自己去通过这件事变得更加成熟、沉稳。
可她也不知道,等待文琪的倒底是什么,她又会有怎样的命运……
明颐茫然地抬起她沉重的眼皮,望着窗外生机勃勃的美景,可孰不知在这美景之后又是怎样的另一番景色。
世间万物向来是相生相克,一物降一物,弱者为强者所吞食,强者依靠弱者而活,两者相离却都又不可活,就好比文琪与那扶桑印记和缘生……
“姨母说,我冲动时所产生的幻觉,与那扶桑印记有莫大的关系?!这倒底是怎么回事?!”
文琪独自走在园中小径之中,用食手指点了点那眉间的印记,心心念念着姨母未说完的话:
“依稀记得当年那杀手要追杀我们时,好像从我的眼界之上闪出一道白光,杀死了那黑衣人,这才救了我们的性命!
恩~还有,我好像记得缘生曾经跟我说过它是我的同魂蝶,而且它的那丝魂魄好像就是从我这块印记中飘出来的。还有~”
文琪细细回忆着之前所有的记忆,几乎所有奇异的事情都与那块印记有关——
她的心几乎被这些奇异之事和那印记挖得只剩个空壳,壳里只有满满的疑雾:
“难不成……这小小的印记,它真的不一般?缘生真的是我的同魂蝶吗?它真的值得我信任吗?!”
“姐姐,你唤我有事吗?”
这清纯得如孩童般的关切之声,将文琪从疑问和探索中唤醒。她心头一颤,微微哆嗦了一下,终于缓过神来。她猛的一回头——只见缘生在她的身后扑闪着双翅。
文琪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便是它,可它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她眼前。文琪却碍于面子,也不好将它赶走,只能暂时找个借口来掩饰自己的内心:
“缘生!你……你怎么来了?”
缘生明明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明明知道她在用言语掩饰着内心真实的想法。但它却仍然不死心,终想竭尽全力来打消姐姐的疑虑来让姐姐相信它,相信她的忠心,相信它所说的话。
缘生缓缓振起双翅,飞落到文琪的头发上。它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语气不紧不慢:
“姐姐,你怎又忘了!你我是同魂而生,再说我也是到这里来采蜜,才顺路过来的!”
文琪心头一顿,沉默不语,心中疑雾愈发浓密——缘生所说的“同魂而生”倒底是什么意思,难道事实并不是指同一个魂魄而生这么简单,而是另有隐情吗?缘生对我真的是真心的吗?
缘生从没想到,自己倾尽全力来维护、帮助的姐姐,竟会这样怀疑自己。
姐姐的这些想法就像是一把冰冷无情的宝剑,刺向缘生那颗鲜活热情的心脏。
在剑尖刺入心脏的那一瞬间,尚且存留着身体余温的鲜血从它的心脏之中缓缓淌出,一点点渗透它的皮肤,一点一滴都承载着它心头的委屈:
“姐姐!你我的的确确就是同一个魂魄而生,缘生知道姐姐对这件事情始终不清楚,缘生也解释不清,但请姐姐一定要相信缘生,缘生……缘生永远不会背叛姐姐!”
文琪本来还对缘生尚存有疑心,在相信与怀疑之间徘徊。刚才她听到缘生用那般坚定的语气,来向她表明自己的忠心。即便她是铁石般的心肠,只怕多少也被触动、被感动了吧。
文琪心存愧疚,她未曾想到这竟会给缘生带来这样大的伤害。可如今,事情已经发生,没有挽回之法。现在她唯一能做的,便只能是尽全力来弥补她所犯下的错误:
“不,不是!缘生!姐姐不是这个意思!你误会姐姐了!”
文琪对缘生的猜忌,在缘生看来早已化作了一把剑,深深刺入缘生的心脏。
它的心跳被伤得几近静止,它也无力再听姐姐任何的解释:
“姐姐,你快去看看哥哥吧!他现在不太好……我……我先走了,不打扰姐姐了。”
伴随着话音的削弱,缘生渐渐消失在文琪的眼界,空留文琪一人在原地边空喊边追着:
“缘生!缘生!对不起!姐姐不是这个意思,你快回来!快回来!”
她匆忙泥泞的脚印深深印在园间的泥土之中,它的痕迹几乎布遍了整个花园,玫瑰花丛、茉莉花丛、牡丹花丛……
唯到最后一片扶桑花丛之时,那片花丛竟无故散发出了灵光,那光如月光般皎洁明亮。
文琪瞬间止住了追逐的脚步,抬起左臂挡在双眼前,在这茫茫之中她除了这片白光,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也不知道。
她只觉自己在迷茫之中,忽觉脚下一空,便跌落入一个地洞之中。
伴随着文琪此起彼伏尖叫声,和她碰撞石子之声的结束,她终于再次触碰到了柔软的土壤,只不过这一次不是脚着地,而是背压地。
文琪缓了口气,侧翻过身,右臂奋力一撑,双腿蹬着地,才勉强倚着墙壁站起了身,粗喘了几口气。
她深感浑身上下体力近乎竭尽,连说话的气息都有些轻浮:
“这……这是哪儿?!”
她仰望了一圈四周,竟是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来回摸索,希望能够知道自己到底是在什么地方。
她展开右臂,右手悬在空气中来回乱抓,暗道中的道道冷风,吹洗着她温暖的身躯和手指,将这些温暖一点点地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