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忘川旧事(二)
第一次遇见南雁书那日,孟相思受了重伤,昏倒在了道路旁,恰巧被路过的南雁书所救。
孟相思本是在人间修行,偶然遇见一虎妖行凶作恶便要降了它,谁知那虎妖竟诈死还伤了她。
孟相思醒来的时候,南雁书正在破旧不堪的厨房里给她熬鱼汤,那鱼是他刚刚去附近的河里抓的,正值寒冬,冰冷刺骨的河水,冻他浑身发抖。
“你在做什么?”孟相思看向南雁书的眼里平静无波,她一向清冷惯了,冥界里的鬼差都怕她。
南雁书不停地往灶里添柴火,边添边招呼孟相思坐下歇息。
孟相思环顾四周,坐?往哪儿坐?
像是明白孟相思眼神的意思,南雁书登时脸红了,他有些尴尬道:“抱歉,姑娘,我家确实……确实太破了。”
字里行间的困顿潦倒,孟相思却是明白的,毕竟她见得太多了。
南雁书将熬好的鱼汤端给了孟相思,说她身体很是虚弱,这鱼是新鲜的活鱼最是滋补。
孟相思接过碗,瞧见那里面净是细嫩的鱼肉,而南雁书却只是满含笑意的看着她。
后来在冥界,有一日孟相思生病了,不肯吃东西。阿茶溜到人间去给她抓了一条鱼熬汤给她喝,孟相思将汤一口一口地往嘴里送着,最后在阿茶诧异地眼光中,双手掩面,失声痛哭。
几日相处中,孟相思知道了南雁书是邻村的教书先生,他每天都在晨光熹微中教那帮孩子咿咿呀呀地念着唐诗古词。
南雁书说,这是他一生中最温和从容的岁月。
教书先生的谋生不过是勉强糊口过日子罢了,但是南雁书却没曾想过离开。
孟相思其实不明白,以他的才学如果前去考取功名,也不至于将日子过得如此困苦。
南雁书摇头,已经离世的父亲曾居于朝堂之上,位极人臣。可惜人到中年却遭人陷害,全家流放戍边。
那年,南雁书不过总角之龄,等到皇帝大赦天下之时全家才得以返回故里。回来的时候,娘亲已经不在了,而父亲却还苦苦撑着一口气,不过是想要讨一个公道。
他父亲一生为人正直,没想到临了却还要背上一个欺君犯上的罪名,当真是死不瞑目。
南雁书答应了父亲,一生绝不会踏足朝堂,就安安生生地守在这里做一个教书先生,便也落个悠闲自在。
孟相思一直住在南雁书家中,尽管伤早就痊愈了,但她一点要离开的意思都没有。
大概是待在冥界太久了,了无生趣,而这个叫南雁书的男子又与她以往遇见的人都不同,对他好奇罢了。
南雁书在屋子里教他的学生一字一句地念着诗词,而孟相思便倚在窗上安静地听着。
屋里朗朗地读书声传来……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孟相思很自然地接了下去:“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南雁书不着痕迹地望向窗边,孟相思一缕青丝悄然垂下,显得那般岁月静好。
孟相思早就忘了身为凡人时的一切,自然也忘了人应该有的七情六欲,后来等她明白时不由得感叹:做人真是麻烦。
可是啊……冥界里上千年的岁月里竟比不上在人间一日光景。
一个月之后,孟相思向南雁书道了别,说是要离开了。
南雁书欲言又止,望向她的眼神里幽幽深深,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最后,南雁书终是只肯道一句“珍重”,想说的话被他硬生生地埋在心里的最深处。
大概以后都不会在见了吧。孟相思这样说道,她从怀中掏出一个玉佩递给南雁书,说是留个念想。
孟相思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南雁书看着手里的玉佩满眼无奈,那玉佩还带着那人的体温:“走也就罢了,偏要留下这个让我睹物思人。”
相思,孟相思,你当真是冷情之人。
南雁书心里最明白不过,孟相思不会在此多作久留,她该是自己命里的过客,可偏偏他生出了想要留住她的心思。
记得有一日,南雁书问她,一生可曾想过安定。
孟相思嘴角微扬,眉眼温柔:“我从未想过,大概我生来便只有浪迹天涯的命吧。”
所以南雁书咽下了所有挽留的话,他喜欢的姑娘终究会遇到她的良人。
南雁书想,若缘分待他还算公平,便让他在有生之年再见孟相思一面。
这因果,这劫难,他南雁书一并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