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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香何曾入梦来 作者: 渠凉 字数:1997 更新时间:2016-11-27 22:35:00

第55章

明帝苍泽十七年,改元承泰,承泰元年春,夷尧夜袭南疆,朝野震惊,明帝大怒,发兵四十万支援南境。

又三月,天苍在且战且退的局势下迎来了这一年的夏天。

夏日炎炎,偶尔传来几声清脆的蝉鸣,却更搅得人心烦。繁都的各个街道上人迹寥寥,走过的贩夫走卒,也被时不时手持长枪走过的禁卫军震慑得不敢作声。

这年的夏天似乎是比往年更热些的,守城的兵士裹在密不透风的铠甲下,更是难以忍受的闷热,精神都难免懈怠了许多,毕竟于这些守在京城的兵士来说,只要不是兵临城下,这都城便是一个铁桶,实在无须像边城重镇一般风声鹤唳。

这个平常的夜晚,还吹过几丝软融的凉风,月光洒落下来,宁静如水。

城墙一些不起眼的角落里,偷偷放下了些绳子,一些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人便攀着绳子上了城楼,一场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戮就在某些人的睡梦中拉开了序幕。

当明帝被贴身大太监莫年惊恐的叫声从梦中唤醒时,只推开殿门,便看见宫里头已乱成一团,宫人们四散逃离。

皇城外一片火光冲天,有如白昼,隐隐的厮杀声惨叫声混作一团,明帝僵硬着脸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莫年颤颤巍巍的回道:“有贼子作乱,易大人已率领虎贲营皇城的禁军前去抵挡了,而且拱卫京城的驻军也已派人去通知了。”

明帝的手狠狠地捶在一旁的柱子上,怒道:“贼子!贼子!区区的贼子能神鬼不知地攻破我天苍的帝都,直逼皇城吗?你到给我说说是哪个贼子如此大胆?”

莫年腿一软,声音里隐隐透着哭腔:“老奴不知。”

明帝面色霎时苍白如纸,他从未想过,这一生纵横捭阖,俾倪天下,享尽天下人梦寐以求的尊荣,前一刻还做着名垂千古的美梦,后一刻,连名字都不知的敌人就有可能就此毁了他苦心经营的江山!

随着天色渐渐呈现出鱼肚白,厮杀声逐渐削弱。

整个京城一夜无眠,天光一线的一刻,这个江山还是谁的江山?没人知道,也不敢去想。

皇城西北角一座简朴的院落里,透着微弱的烛光,窗外竹影重重,叶子沙沙作响。

门被打开后,急切的脚步声便冲了进来。

浑身浴血的易轩带着几个将士单膝跪下,对前面一身麻衣道服的女子道:“殿下,请速速随微臣出城!”

女子眼眸微阖,手里的念珠慢慢停止了转动,清清泠泠的声音比起当年来更透出许些的飘渺:“去哪?”

“陛下都已安排妥当!”

女子却是淡淡地笑了:“这天下已不是顾家的天下,去哪都不过一个亡国奴罢了,廷玉,你走吧。”

易轩忍不住唤道:“小芷!求你……”

顾芷紧了紧手里的念珠,眉目清浅:“廷玉,到底我还是欠了你的,顾家的天下还需要你,你走吧。”

易轩眼眶却是红了,他细细地打量着那一寸寸早已入骨的眉目,依旧是多少年前的模样,而那时,从未想过多少年后的光景。

当第一缕阳光落在这方天下,那些不曾随黑暗逝去的景象便暴露在世人的眼中。

这是远离战火的京城百姓难以想象到的惨烈,尸体如在瘟疫中死去的牲畜般一层层地堆积在城脚角,暗黑的血液如冰冷的毒蛇蜿蜒过京城的每一条大街小巷,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血腥味和腐臭味,有不少大胆些的人,只一出来看到这般景象,便直接吐了。

明帝坐在空无一人的玄阳殿内,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年一般,形容枯槁,面如死灰。任谁都不能知道此刻他心中的多少的不甘,一夜之间,只一夜之间,顾家天下和尊荣在他手里化作灰飞,国破家亡,他一生心血付诸东流,千秋万世只落下个“亡国之君”的恶名,即便是死,都无颜去见列祖列宗!

他睁着呆滞混作的老眼,远远地一个人慢慢从玄阳殿的台阶上走了上来,清晨的阳光打在他的脸上形成一道光圈,看不分明。明帝微微眯起了眼睛,眼底的光慢慢聚焦,那人的轮廓也渐渐清晰。

“你!”

明帝惊骇欲绝豁然从龙椅上弹起,手指着来人抖的不像话。

杨朔张开手虚虚挡了挡太阳,他身后冒出的一列列士兵有的站定在玄阳殿前,大部分以玄阳殿为轴有序地往各个宫中方向去了。

明帝双眼充血,目眦欲裂:“我真后悔当初放了你!”

杨朔冷冷道:“那我倒是要谢你的不杀之恩?”

这时一个身着黑甲的男子径直走到杨朔身侧,沉声道:“京城四门都已封锁,有乘乱出逃的人都已派兵去追了。”

杨朔点点头,对被一连串打击得已然支撑不住的明帝冷冷笑道:“他们,一个都逃不了。”

明帝猛然瞪大了眼睛,面上浮现出一抹不正常的潮红,一口老血喷涌而出,一头从龙椅上栽了下去。

杨朔走到玄阳殿外,看着一眼眼熟悉无比的殿宇,眼前闪过一些细碎的画面,是许多年不曾的真切。

许久,他才用手揉了揉眉心,哑着嗓子下令:“自今日起,凡进城兵士,烧杀抢掠者,斩!奸淫妇女者,斩!不服军令者,斩!”

传令官犹豫了一下,道:“爷,兄弟们浴血奋战,想放松下也是难免的……”

杨朔道:“得天下,最难得的是人心,你只需让将士们明白,有功的,这天下都是他们打下的,日后高官厚禄少不了,为了贪一时的乐子,不值得。”

“是!奴才明白了。”

旁人看不分明,杨朔却清楚的很,这天下是谁的天下,永远都不是大部分人最关心的,人们最关心的,永远都是与自己自身利益最密切的东西,只要不触及那些大部分人最难以容忍的东西,这天下,真真切切地揽入囊中便指日可待了。

作者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