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主任一级的领位的办公室和妇科办公室隔着不远,一个在三楼,一个在四楼。再加上安琛下半身的两条长腿,所以不一会就来到了四楼的办公区。他整理了一下衣服上的褶皱后,抬起手臂,屈指敲响了挂着主任名牌的办公室大门,“主任,我是安琛。”
被门外的动静所吸引,陈药金抬起耷拉着眼皮子,瞄了一眼。接着又移开了视线,重新回到了手里的那本重症患者的病例上,仿佛刚才敲门声只是一种幻觉。
足足过了十分钟,门内依旧没有响起主任的应和声。就好像里面本身就没有人一样。安琛紧了紧捏着病例的手,他清楚这不过是陈药金给自己的下马威罢了。他要是一旦选择离开,那么明天等着他的就是暂扣医生执照的处罚通知。
为什么突然来找自己的麻烦?安琛回忆了一下最近的所作所为,发现没有哪一点可能会触犯陈药金的那敏感神经。除非是陆蕊的那件事情!
该来的还是躲不掉。他屈指再一次敲响了陈药金的办公室大门,合着敲门声的还有安琛的低语,“主任,我手下有个病人的病例有些奇特,您在吗?我想和您探讨一下。”
陈药金盖上手中钢笔的笔帽,侧头看一了眼电话上的时钟,本来打算着在晾那个安琛一会儿,没想到看着是个不通人情世故的高材生,脑子倒是转的挺快的。他轻哼一声,“进来。”
安琛如愿的听到了陈药金的答话,手腕向右一扭,然后顺势向前一推,门就被轻松地推开了一条足够一个人通过的门缝。他一步跨进门后,反身立刻将办公室的关上,上前两步,在距离陈药金办公桌三步的位置站定,口中开门见山道:“主任,我很清楚我的病人是怀孕了,而且现在非常的虚弱,假如现在得不到好的治疗,很有可能造成滑胎,并且导致日后都不能再次怀孕的悲剧。”
“安琛,我很理解你作为和病人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关系。但是,她肚子的那个孩子,是没有人希望他够活着出世的。”陈药从办公桌后面,绕到了安琛面前,语重心长的拍了拍他额肩膀,“好吧,我在透露一点。那个孩子的生父是世家大族的子弟,并且刚刚结婚,你认为他会希望一个带着污点的孩子降生吗?你要知道,就算孩子的生父愿意留下那个孩子,那两个世家的家长也不会承认的。与其,让孩子生来跟着单亲妈妈受苦,何不现在就将那个孩子拿掉呢?你好,我好,大家好,不是吗?”
陈药金瞅着安琛已经松动的脸色,决定在加一把火,“作为过来人,我能够看出你很喜欢那个女孩,而且爱着的时间还不短,对吧?”
三年社会的洗礼让他学会了无时无刻不带着面具生活,陡然被人看穿,并且还当着自己的面,将那个秘密说了出来。安琛脸上闪过了一丝狼狈的神色,心中却是“主任,您是怎么知道的?对!我爱着她很久了,最后变成了一种习惯。”
“安琛,如果你想得到这个女人。那么那个孩子就更不能出生!你在妇科呆了这么久,你不会不清楚,孩子对于一个母亲意味着什么!孩子是父母之间斩不断的纽带,你要让你心爱的女人,日日夜夜的对着另一个男人的孩子思念到老吗?安琛,你是聪明人,我相信你的选择!”
陈药金满意的看着安琛眼里划过的占有欲。他在心中轻笑一声,这可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当恶魔行动迅速的带着甜言蜜语,勾起了安琛心中深藏的阴暗,那么天使该如何拯救?是在一旁的默默垂泪祈祷?还是羽化成黑,带着不甘、怨恨,投向黑暗的怀抱呢?
“安医生,已经九点了。”
九点?是的,这个时候应该是要去巡房了。安琛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放置在右侧靠墙边的病例上,眸中的神色忽闪忽暗,明暗难辨。恍惚间他听见了自己是这样说的,“住在305病房的病人的药剂,你调配好了吗?”
晚上九点,天色早已经黑了。玻璃窗外刮着大风,气温也是一直徘徊在15、16度的样子,而医院不知道是地里原因还是心理缘故。小护士总觉得医院的温度至少要比外面低4-5度,穿着一件薄薄的护士服根本抵不住这寒冷的侵袭。
现在安琛冷冰冰的口气一出,小护士更觉得这里的温度又下降了好几度。她打着颤,小声说道:“因为,医生你还没有告诉我305病房的病人到底是什么病,所以还没有调配。”
虽然已经知道是这个答案,安琛总是忍不住想在确认一遍。耳边一直回响着陈药金那蛊惑性的话语,他知道,他心动了!于是,他又问了一句,“305病房的病例,有其他人看过吗?”
小护士心里觉得很奇怪,因为这根本就是个任何人都知道的常识性问题。她记得很清楚因为医院有规定:医院不能再病人未经许可的情况下,将病人的病例交给其他人观看。但她还是耐心的答道:“没有,305病房的病例,除了医生之外,再无任何人看过。”
“实在抱歉,因为这段时间一直在忙着301病房的案例,所以没来得及将确诊结果写上去。”曾经善良的安琛将在这一刻不复存在,而被名为良善的锁链束缚已久的另一个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挣开了被时间腐蚀了的锁链,只听见“铮”的一声,锁链断了,并且碎得粉碎。接着,他又听见自己开口道:“按照急性化脓性胃炎的病症来调配药剂。”
小护士快速的记下了安琛所说的话之后,又将自己写的复述了一遍,再三确认无误后,急忙去药剂间准备进行调配药物。
【安琛医生已经确诊305病房的病症为急性化脓性胃炎。】小护手将短信大发送出去后,就接着继续做手头上的事情。她没有深思什么,以为这不过是陈药金主任对安琛医生的关心而已。
陈药金感觉到裤袋中的震动,掏出手机一看,是一个陌生号码所发的短信。他没有按照以往将陌生号码拉黑的习惯,而是哼笑着点开了阅读。不出意料的结果,他指尖快速的在屏幕上飞舞着。与之同时在下一秒,陈菲菲的手机发出了有新信息的提示音。
十分钟后,陆蕊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吞下了由安琛亲手送过来的药物。
陈菲菲依偎在柔软舒适的棉被中,神色复杂地点开了新信息的阅读选项。她不需要好奇过程是如何,这件事的结果已经注定了。
身侧的空位表明顾念安肯定还呆在书小房里面,陈菲菲想了想,掀开被子,也没有穿鞋就光着脚丫子来到了位于他们房内的小书房前。
体书房里的那个男人恐怕还不知道吧?那个身上流着他的血脉的孩子即将......不!也许就在这一刻,那条小生命就已经消失了。还未睁开双眼,就不得不永远的沉睡在黑暗之中。虽然她没有亲手参与那个过程,但这事情的每一步都是她策划并且敲定的,她的双手最终还是不可避免的染上了无辜生命的鲜血。
冷,一种从灵魂中渗透出来的寒冷,以雷霆之势席卷了她全身上下的每一块骨头。她甚至还能感觉到自己曾经那样鲜活、无忧无虑、肆意挥霍的血液,在一点一点的被冰封。等到了以后的某个时候,她再次回想起以前的那个自己会觉得陌生还是后悔?
陈菲菲不是那种性子犹豫不决的人,既然选择的这条路,那么她就是跪着也会走完它!她抬手敲了敲门,脸上的那多余的神色早已被收敛的一干二净,语气略带不满的说,“早点休息吧。还有,你房间的灯,打扰我睡觉了。”
顾念安曲起手臂环绕到颈后,揉了揉酸软僵硬的肌肉。正准备翻开下一本文件,空气中忽然传来意想不到的声音。他余光瞥了一眼,桌上那颇具有童趣的大公鸡时钟。时针分针分别指向了10、12,往常在这个时候,她不是早就睡了吗?
顾念安拉开房门,看着眼前完全不修边幅的陈菲菲怔了一下,他抿着嘴角,皱眉道:“怎么穿成这个样子,以前这个点不是早睡了吗,现在你怎么还不睡?”
房门被拉开,一股子暖气迎面吹来,陈菲菲这才惊觉自己就穿着一件薄薄的睡衣,光着脚就跑了过来。
“你的灯光,打扰我睡觉了!”陈菲菲仰起头,眯着眼睛理直气壮的向眼前这个男人告状道。
什么?顾念安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眼前的这个向他“告状”的小女人,看着她难得的俏皮模样,堆积在心头那沉甸甸的压力忽然随之一轻,“你这是在邀请我吗?还是说你这是在暗示着什么?”
陈菲菲举起冰冰凉的小手戳了戳顾念安的胸口,不是想象中的很硬的肌肉块,也不是那种软趴趴的肥肉球。很暖和、很可靠的样子。听道顾念安如此说来,她既没有反驳也没有应和,微微向后仰起脖子,抬起黑白分明的凤眼,尾线因为眯起的动作,而加长了它的卷曲和延伸,不知怎么地让顾念安生出一种被勾引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