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手中的线
林娇娇怕的挪不动步子,在原地拼命哭叫,一时间村中灯火齐升。村民们纷纷跑出寻看。
“娇娇!”老陈头疾步上前,一把搂住娇妻,切问道:“怎么了?”
林娇娇哭的梨花带雨,刚才她本就寒毛直竖,被吴大壮一嗓子吓得更是花容失色,颤颤巍巍的指向溪边道:“那,那有鬼!”
村民皆纷纷不信,忽然有一个眼尖的汉子惊道:“溪边有个人!”
莫不成真是鬼?
大家将信将疑的探眼一瞧,果然是个人,躺在溪边,身上的衣衫被水浸的透亮。
“是个小孩子!”还是那个眼尖的汉子。
这段时间死去的都是幼童,村民们不禁都有些怕了起来。
“童童!”忽然一个凄厉的声音从人群中传了出来,一个男子不顾一切的趟过小溪,抱起孩子。
此人正是前不久才失去儿子的郭岑。
老陈头气的大骂:“衰鬼!你的鬼儿子把我媳妇吓成这样,你拿什么赔!”
“深更半夜,你这漂亮媳妇莫名其妙跑到河边,与其说是鬼吓她,不如说她吓到了鬼来讲得通。”燕玄不知何时出现在郭岑身边,用一块素布将郭童包了起来。
老陈头鼻子里哼了一声,手里不住的抚摸林娇娇的头发,柔声说:“媳妇,娇娇,没事啦,都过去啦,你要喝番薯圆子汤么,走,咱们回家吧……”说着背起神志不清的林娇娇颤颤巍巍的走了。
其余村民恐惧的紧紧盯着郭童的尸体,仿佛他下一秒就要醒来。
素衣走上前细看郭童的身体后笃定的站起身,拍手宽解道:“大家不用害怕,不过是这孩子之前没有死透,被埋了之后转醒过来。你们瞧,他指甲缝里都是泥还有伤,定是扒了很久的土抔,可怜这孩子好不容易出了墓,大晚上迷迷糊糊的走,听到有人声,就要紧过来求救,谁知对方以为撞鬼,扔了个石头过来,直接给孩子打晕倒在河里溺死了,喏,就是这道伤。”身后的花千树将灯笼朝郭童头上照过去,一道深至见骨的血窟窿赫然醒目,叫人不忍再瞧,再瞧到地上那块还蘸着血的石头,大家终于安下心来,也就不管不问的纷纷回去睡了。
郭岑抱着郭童,眼神迷离空洞,仿佛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素衣蹲下身子,轻声道:“既然郭师傅爱子心切,作为借宿的回礼,我们能帮你一个忙。”
郭岑愣愣回头,只见素衣嫣然一笑:“招魂。”
回到郭家,燕玄解释道:“我们这小妹人傻心不傻,打小就有通灵的本事,不过她资历尚浅,只能看到你儿子死前最后一个心愿。你可要做好准备。”
郭岑一片空白,只是痴痴点头。
胡松和素衣从马车上拿出犀香,又问郭岑借了糯米以及郭童生前的衣裳。骆冰什么也不懂,迷茫的帮着忙里忙外。
花千树懒洋洋的站在庭前,燕玄一声“起”,花千树瞬间挺直了腰脊,端过糯米洒了一个圈,自己抱着衣裳坐到里边,闭眼不动,素衣轻手轻脚的点着了一旁的犀香。
一时间众人仿佛屛住了呼吸般安静,骆冰没见过这阵杖,好奇的睁着眼睛等待着。
正当骆冰上下眼皮开始打架时,花千树本来紧闭的双眼倏然睁开,大喊“开!”骆冰被吓的困意全无,一瞧发现花千树满头大汗,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噩梦。
花千树微微一笑,朝郭岑递了个手势,郭村附耳过去,骆冰眼巴巴的瞧见花千树说了两个字,却无奈话语太轻,完全听不见在说什么。
郭岑却仿佛五雷轰顶,震惊异常。
素衣笑道:“既然咱们已经还了情,时间不早了,大家各自回房,明天可得一大早起来继续赶路。”说着和花千树拉起骆冰回了房,燕玄和胡松收拾完糯米和犀香,也回房休息去了。
只剩下郭岑,怔怔坐在地上发呆。
第二天清早,想和郭岑道别的骆冰却始终找不到他。只得匆匆坐上马车离开了黄土村。
“他是去赎罪了。“素衣轻描淡写道:“杀了那么多孩子,早就该遭报应了。”
“什么?”骆冰惊道。
“村里一共就一条溪水供村民饮用,郭岑在水里下了铆虫卵,这种东西一旦附着在水中便可生殖,普通人吃了能昏睡数时,幼童更是伤害极大,会感染奇虫疹。”
骆冰想到命途坎坷的郭岑,心中不忍:“凭什么说是他做的?”
素衣笑道:“毒害村里的孩子本不是他的初衷,只因他要掩盖罪行罢了。”
见骆冰赌气不应,素衣继续叹道:“曾经深爱的妻子,忽然就无声无息的离开了,在村民的嘲笑声和孩子的询问声中,他早就活的不像自己了。于是日积月累的恨让他丧失理智,闷死了自己最亲的孩子。”
骆冰惊叫起来:“怎么可能,郭师傅他这么爱他的儿子。”昨晚郭岑的悲痛,不假。
花千树插嘴道:“素衣一定看出来那个童童有窒息的痕迹啦,她那么神。”
“为了不让村民怀疑,就造了个能够传染的病疫出来,染了病的孩子就会死去,这样郭童的死就能够顺其自然了。”燕玄在帐外叹道,胡松跟着冷笑数声。
“那……”骆冰还是不敢相信:“昨晚的招魂是真的么?”
“所有的事情,你愿它是真就真,不愿它就是假的,如果事事都要较真,那人岂不活的累死?”花千树笑道。
骆冰震惊道:“竟然杀害自己的亲生孩子,太可怕了。”
素衣轻笑一声,喃喃自语道:“我曾听说,有人将自己的一双孩子亲手溺死,烹食后再自尽,只因对丈夫的憎恶,比起郭岑,那才真是罪大恶极。”
骆冰不忍再听,转向花千树道:“我想知道,你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以至于他这么激动?”
花千树轻笑一声:“我只是说了纸鸢二字罢了。”
天空晴朗碧蓝,铺上了一尾五彩斑斓的纸鸢,郭岑回头:“童童,你瞧,这纸鸢好看么?”
底下的男孩子心事重重:“爹爹,童童想娘亲。你说过,等童童长大了就能带童童去找娘亲了。”
纸鸢摇摇晃晃,晃得郭岑迷出了泪:“童童还小,怎么能算长大了。乖,明天过生辰,爹陪你到汉城郊外好好放一回纸鸢。”
“我等不及了,你不带我去找娘亲,我自己去!”童童急的大跳,扭头跑回了家。郭岑仿佛看到了当年和自己吵架的妻子。
你们都一样,你们都要撇下我,留我一个人孤零零的。郭岑慢慢收起纸鸢,一步一步的朝郭童的方向走去。
人呐,有时候的心思不必时时刻刻捏在手心里,不懂得松开手里的线,让爱高飞远走,迟早酿成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