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溪边惊魂
越过热闹非凡的汉城,马车径直来到一个稀稀落落的小村庄前,村庄身后不远处是茫茫大漠,大漠中隐隐一点绿洲,正是布满竹荫的大覃。
这个村庄冷清至极,和城内形成鲜明的对比。燕玄牵引着马车来到村口一间样貌干净的砖屋前,敲门数声之后,一个鹤发老翁缓缓开了门。见是生人,他立马回身,想要将门关起。
“且慢!”燕玄劈手将门拉住,继而温言道:“老伯,我们几个路过此地,天色将晚,能否借宿一夜。”
老翁变色道:“我们村不收外人留宿,您还是请便吧!”
燕玄皱了皱眉,指了指马车:“你放心,我们统共俩男仨女五人,你瞧,里边儿还有个头脑不太灵光的小孩子。”
话音未落,花千树被推了出来,她抿着嘴苦恼了一会儿,终于流着涎水扮起傻子,素衣和骆冰随后款款而出,看样子的确不是行恶之徒,老翁有些犹豫。
“你们这儿近日可是被恶疾叨扰?”素衣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道。
老翁惊道:“你怎么知道?”
“素衣……我表姐医术高明的很,你要是留我们,说不定这病疫能立马给你驱没喽!”花千树得意的滔滔不绝,讲完话才发觉不对,立马又伸出舌头装起傻来。
好在老翁现下已经没有心思防备,他低下头慢慢思索起来。素衣见他仍犹豫不决,便走到院里井旁,探头嗅了嗅,回身看到脚旁有打好的井水,又伸手舀了一瓢,细察了一番后,不咸不淡道:“是奇虫疹。奇虫疹只会传染幼童。”她起身皱眉道:“你们村的孩子,恐怕不剩多少了吧。”
老翁闻言立马跪下拼命磕头,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道:“神医名鉴!我们这儿名为黄土村,敝姓陈,正是这个村的村长,前几日不知怎么的,村里的孩子突然就一个个挨着上吐下泻,轻则痴呆,重则死去,命根子本来就不多,眼看着咱们村就要绝后了呀!”
“治病自然是不成问题,只是……”素衣眼眸一转,老陈头立马应和道:“借宿不成问题,把事情解决了,就是长住都行!只是……”
这老陈头看上去老实巴交的,讲起话来却是滑如泥鳅,听到他故弄玄虚的把话锋原封不动的抛了回来,骆冰怒道:“只是什么?”
老陈头被吓得一哆嗦,吞吐道:“我这住了六口人,地方实在小的可怜,你们上村尾郭岑家,最大的那家就是,他就一人住,你们借住一宿不成问题,只要跟他讲,是我的命令就可以了。”
“那么大一间房,为什么就他一人住?”燕玄插嘴道。
老陈头露出鄙夷的表情:“这个郭岑平日里只知道做工,闷葫芦一个,他媳妇嫌他没意思,前两年跟人跑了,留下一个三岁的儿子相依为命,谁知道老天爷都嫌他,这不,前几天他儿子就染病死了,现下就剩下他一个人捱日子过了。”
“那你带我们去。”胡松一拍扇子道。
老陈头不依:“我媳妇今天要吃番薯圆子汤,我得赶紧去地里给她摘几个又大又甜的红薯呢,不然这天都快黑了。”说着他又嘿嘿一笑道:“别看我一把年纪,新娶的媳妇儿却是又年轻又漂亮,还天天粘着我,要是那郭岑有我半分厉害,也不至于成现在这般落魄,守着大房子有何用呢?”说着进屋找锄头去了。
花千树和骆冰不禁翻起了白眼,素衣催促道:“我们得赶紧去找那个郭岑,至于治病,这是他们村的造化,我无能为力。”
“好的,表姐。”花千树嘻嘻哈哈的拉着骆冰上了车。
好在村子不大,马车兜兜转转,很快找到了郭岑的家。
“这房子真挺大的,空留一个人,可惜了。”骆冰话音未落,就被素衣扯了扯袖子,只见后院走出来一个男人,这个男人面若蜡纸,脸颊凹陷,本该魁梧的身材瘦的仿佛薄纱,随风微微颤动。
无需多说,这一定是老陈头口中命运悲惨不堪的郭岑了。
燕玄走上前拱手道:“请问是郭岑吗?”
郭岑抬头看他,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燕玄将来意一一说明,郭岑没有说什么,转身往里走去,几人互相使了个眼色,便将马车缚好,随他进屋。
果不其然,屋里空荡荡的,倒像是符合他的遭遇。妻离子散,人去楼空。
屋里一边,燕玄滔滔不绝试图和郭岑套近乎,另一边,花千树压低声音惊道:“你们瞧!”
众人随着她的视线望去,在朴素暗淡的房子内,竟隐隐藏着一只色彩斑斓的纸鸢:“真漂亮!”
郭岑听到了花千树的惊叹,无视燕玄朝纸鸢望去:“寻常手艺罢了。”
这是郭岑说的第一句话。随后他的话匣子也被打开了:“等吃过了饭菜,我就去烧热水,各位可以先去看一下房间,刚才听这位兄弟说你们从南边一路奔波过来,想必十分疲惫了,洗个热水澡,可以消消乏。”说着出门去捆劈好的柴火。
骆冰听得目瞪口呆,表示不解:“这个郭岑不闷啊,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可溜了。”
胡松笑道:“所以他能造这么大的房子,这年头,光是手艺好已经不顶用啦。”
“两夫妻的相处不同于生意上,要是你的夫君和你讲话八面玲珑不露情谊,你会怎么样?”素衣问道。
花千树歪头想了一会儿,最后佯作恶狠狠道:“我会把他吃掉!”
夜终于深了,深秋的夜幕降临的异常快且冷。人们都早早回到家中休息,更有甚者,已经钻进温暖的被窝里了。
贯穿整个村庄的一条不知名的小溪,即便在黑暗中也汩汩流淌着,忽然,一粒油火亮起,原来是有人打着灯笼蜷着身子走来,这人左顾右盼的站在河边等了会儿,终于盼到了另一个灯笼接近。
“好嫂子,你怎么才来?”吴大壮又急又喜,赶紧吹熄了灯笼埋怨道。
林娇娇翻了个白眼:“那老头子快把我粘死了,要不是我趁他下地捡红薯时在汤里下了点药,还指不定出不出得来呢!”
吴大壮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呸!这个老不死的,等他进了棺材,我马上带你走,这个破地方,连个后都留不住……”他还没说完,就感到一双冰冰凉凉的小手探进了自己的颈窝,滑腻腻的,叫人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哆嗦。
吴大壮心猿意马起来:“娇娇……”说着小心翼翼的托起林娇娇柳条般纤细的腰肢,嘴巴凑到她的脸蛋上重重的嘬了几口。
林娇娇强忍着不哼出声。吴大壮抬起手正想伸进林娇娇的衣襟,忽然听到一阵哭声。
乡村的冬夜寂静的很,这阵哭声时高时低,清清楚楚的钻进耳朵里。林娇娇怕的躲进了吴大壮的怀里。
美人在怀,吴大壮的胆子就大了起来,朝河里怒喊了一嗓子:“什么人!”
哭声戛然而止。
林娇娇也忽然停止了颤抖,低声道:“大……大壮,刚才那个声音,听起来……像是小孩子在哭……”
吴大壮心里一激灵,突然间不远处又响起了脚步声,只听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吴大壮吓得大叫一声,抄起地上的石头就往远处一砸,扔下林娇娇跑了。
天,似乎更黑了,越来越暗,像要吞没整个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