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撞击地面的动静让整座城市都颤抖起来，在经历了毁天灭地般的核爆炸后，这些在风沙中屹立了数万年的高楼终于再也站不稳脚跟，在痛苦的颤抖后倒下了，化作一地碎裂的巨石。

“哈迪斯！”第一个跑上去检查哈迪斯伤势的人并不是卓洛，而是蝮蛇。因为卓洛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敌人的登陆部队随时都有可能降落在他们头上，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组织剩下的队员重新布置防线。而照顾哈迪斯的事可以等到他下达完这些命令后再进行。

所以，在卓洛调整无线电，向各作战单位下达命令的这三十秒内，蝮蛇从自己的医药包中取出一根装有透明液体的针管，掀开哈迪斯的护甲面罩，将针头从下颚根部扎进他的颈部动脉中。

“喂！哈迪斯！”蝮蛇将针管中的液体全部注进哈迪斯的脖子，拔掉针头，扇了他两巴掌。“你最好快点醒过来！”

白羽龙血清随供血系统在他体内扩散，刺激他体内的干细胞迅速修复身体受损的部位。很快，哈迪斯被震破的耳膜复原了，他听见了周围嘈杂的喊声。

“啊……”哈迪斯睁开双眼，张开嘴长长呼了一口气。“好在核打击结束了，不然的话……”

“我的老天……”蝮蛇扶着哈迪斯，帮他从地上站起来。“你怎么知道你能做到的？”

“我也不知道……”哈迪斯摇了摇头，重新扣上自己的面罩。“我们损失了多少人？”

“不清楚。”蝮蛇也摇了摇头，“你去问那个石头人吧。”

哈迪斯点了点头，从旁边抄起一把粒子步枪递给蝮蛇。“去找艾沃利，我需要你帮我们构筑防线！”

“明白！”蝮蛇接过武器，向门外跑去。褐色的蘑菇云在不远的地方拔地而起，投下巨大的阴影笼罩着这座古城。

哈迪斯用力拍了拍自己头盔侧面右耳的位置，直到听见无线电通讯器发出的轻微啪啪声。“石头人！报告情况！”

“地面部队还剩不到五百人，雷达全部瘫痪，也联系不上伊露娜的舰队。”

“你就告诉我还有什么能用吧！”哈迪斯听上去有些急躁。

“一台激光炮，还有几个集装箱里的无人机。”卓洛回答。

哈迪斯没有让卓洛“把激光炮架起来”，他看见外面的街道上已经有一队士兵在架设激光炮了。“阿特留斯！该死！那个笨蛋科学家在通讯频道里吗？”

没有人回答他，很显然，阿特留斯要么太专注于手头的研究，要么已经死了。哈迪斯希望他的情况是前者。“你，去地下室找阿特留斯！”哈迪斯一把抓住一名正从他身边跑过的队员的胳膊。“如果他还活着，就让他用无线电联系我！明白吗？”

“明白！”

“把你的枪借我用用！”哈迪斯说着，从对方手中夺过一把粒子步枪，随后用力推了他的肩膀一把。“快去！”

那名队员点点头，拔腿向地下室的方向跑去。哈迪斯检查了一下自己抢来的武器，跟着几名队员一起跑出地下城的大门，来到外面的开阔地上。

伴随核爆炸一起降临的狂风吹走了古城街道上淤积了两米多厚的黄沙，青灰色的石质地面上雕刻着深浅不一的花纹。在被风沙掩埋的几百个世纪后，依然泛着黯淡的微光，整洁如新。

但沙尘被吹开后，展现在队员们面前的不止是古城的街道。在道路两旁，一处处断壁残垣的角落里，一具具风干的尸体静静躺在那里。很难想象这座城市中的居民都经历了什么。看起来，那些人仿佛是在某一时刻毫无征兆地死去了。

没错……就是这样，仿佛死神从街上走过，收割了沿途所有生命的灵魂。那些可怜的生物一个个倒在街上，直到整个城市都被死亡彻底笼罩。亡者默默地躺在各自死去的地方，没有人挪动过他们的位置。

哈迪斯轻轻哼了一声，街道上的景象让他感觉很不舒服。一具具骷髅深陷的眼窝仿佛一直在盯着他看。裹在白骨上的皮肤就像干硬的破麻布一样，大大小小的窟窿下露出风干成一条条纤维状物的肌肉。有些尸骸上裹着的不是破碎的皮肤而是一层薄纸般浑浊的，半透明的鳞片，枯干的肢体上挂着帆布一样的翼膜。

“激光炮可以运作了，但没有雷达，它不能锁定目标！”

“那就手动瞄准目标！”

其他队员间的对话将哈迪斯从自己莫名的恐惧中拉了回来，恐惧不能解决问题，现在需要考虑的是如何让自己避免成为那些尸骸中的一员。

卓洛的摩托缓缓停到哈迪斯身边，他仰起头，望着蘑菇云下依然不停翻腾的气柱。“他们来了……”

一个小小的亮点进入了哈迪斯的视野，很快，他又看见了另外三个。其他魅影指着天空，“敌人来袭”的喊声此起彼伏。

“我们得大干一场了……”哈迪斯握紧了步枪。“所有人！准备战斗！”

“要让激光炮开火吗？”

“不！”哈迪斯摇了摇头，“没有雷达，它在这个距离上打不中任何东西的。”

“难道我们干等着敌人登陆吗？”那名士兵很不满地问。

“瞄准最近的目标！听我口令再开火！”哈迪斯将枪口指向天空，卓洛将摩托车两侧的支架放倒，架起车尾的机枪，同样瞄准了天空。

天空中的一个个光点渐渐变成了一个个小黑点，登陆舱与空气摩擦发出的呼啸声也清晰地传来。“激光炮准备！”

这样的等待是非常煎熬的，从登陆舱出现在哈迪斯视野中开始直到现在，只过去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但对于在地面上部署防御的魅影队员们来说，他们仿佛等待了一个小时。卓洛与哈迪斯依然稳稳地用肉眼目测距离，而那位负责操控激光炮的炮兵弟兄的掌心早就被冷汗浸透了。

“开火！”

哈迪斯话音未落，一道红色的光束直冲天际，大家视野中的一个黑点在同一瞬间炸成一个火球。“确认击毁！”炮兵大喊了一声，双手十分用力地扳动操纵杆，仿佛越用力激光器就转的越快。很快，他将目视准星锁定了第二个登陆舱，果断地按下发射按钮。

第二次射击并没有击中目标，哈迪斯看着大约十个筒状的登陆舱从高空飞掠自己的头顶，落在了城市的另一端。

“他们降落到哪里去了？！”一名队员大喊着。

“那边应该是艾沃利的防区。”卓洛说道。“我们要去支援他们吗？”

哈迪斯摇了摇头。“我们还是先支援自己吧……”

话音未落，一个巨大的火球几乎要擦着他的头皮飞过去，重重砸在他面前的街道上。坚固的地砖崩裂，蛛网状的裂痕在队员们脚下蔓延，大大小小的碎石飞溅向四面八方。

撞击时激起的尘埃使得其他人看不清这个大块头是什么东西，但所有枪口都本能的同时对准了这位从天而降的不速之客。很快，队员们听到了燃油引擎嗡嗡的响声，但不等他们做点什么，几团火球便在他们面前炸开，将他们的尸体高高抛起。

哈迪斯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他能感觉到自己脚下地面正在颤抖。很快，四条粗重的履带映入他的眼帘，一辆身材短粗的装甲车冲出硝烟与尘埃，两门与它的身材同样粗重的短管炮随炮塔转动着，瞄准了站在开阔地上的哈迪斯。

“我靠！”已经躲到掩体后的卓洛朝哈迪斯大喊，“头儿！你这是想死了么？！”

哈迪斯没有理会卓洛，他的右手向右侧一挥，蓝色的火球将一座至少有十层高的建筑的地基炸得粉碎。紧接着，他的手臂又迅速收回来，整栋楼伴随着他的动作，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推到，重重砸在那辆装甲车上。

“撤到废墟后面！”哈迪斯一边挥手，一边向周围的队员大喊。“撤到废墟后面！把无人机放出来！”

卓洛也照做了，他一边后撤，一边向低空接近的敌方飞行器开火。尽管敌方的地面部队已经开始登陆，但敌方轰炸机并没有立刻压到自己头上。这至少说明我方部队依然掌握着制空权，如果制空权没有丢，那么伊露娜的舰队一定还继续坚守着外空轨道。

但话又说回来，既然敌人已经派遣了登陆部队，那他们的指挥官一定有十分的把握迅速夺下外空轨道。这样看来，自己的部队很快就会迎来一场屠杀。

无论如何，至少在局部战场上，魅影守军依然有优势。哈迪斯将一整栋楼和一辆突击装甲车变成了一坨数百吨重的路障，这迫使敌人后续进攻的步兵不得不用热兵器时代中最原始的方式与自己周旋，而魅影的部队很擅长这种战斗。

“快快快！把无人机都放出来！”两个魅影士兵将正六棱柱形状的集装箱从临时掩体中拖了出来，用粒子步枪射断已经卡住的锁，粗暴地将箱门拉开。随后，他们将集装箱中的支架全部拉出来，固定于支架间的无人机在这样的野蛮折腾下如脱离树枝的枯叶般哗啦哗啦地落到地板上，聚成了黑压压的一大堆。

很快，这些体长不到一米的小家伙们活了起来，就像离开蜂巢的黄蜂一样，舒展自己折叠的身体，三片旋翼托着它们晃晃悠悠地飞到空中。眨眼间的工夫，刚才还死气沉沉的一堆黑色的废铁，现在如鸦群般铺天盖地盘旋在古城上空。它们通过电子眼自动分辨敌人与友军，并用机头下安装的小型激光器猎杀所有视野内的敌人。

“石头人！”哈迪斯转过身，用力拍了下卓洛的肩膀。“你能联系上伊露娜吗？！”

“恐怕不能！”卓洛望向自己头顶，大大小小的残骸化作漫天的火雨，在大气层中烧得绚丽无比。“事实上，我甚至不知道她是不是还活着！”

“该死！”哈迪斯气的跺脚，“如果援军还不来！我们就要死在这儿了！”

“头儿……”卓洛抬手指向天空，“你最好做点什么！”

哈迪斯同样抬起头，顺着卓洛手指的方向，他看见一枚醒目的火球正冲自己呼啸而来！

这并没有让哈迪斯惊慌，他稳稳地抬起手，在半空中向前轻轻一推。与此同时，那枚火球坠落的角度稍稍偏转了，在两人头顶上划出一道弧线，撞向一个街区之外的一座建筑。那座高楼在碰撞中立刻四分五裂，登陆舱砸穿了楼体，又将后面的几座建筑同样化为废墟后，终于摔到了地面上。伴随着隆隆的炮声，履带碾过瓦砾，沉重的坦克车体从断壁残垣中撞了出来。

“这可不妙……”卓洛看着哈迪斯。“你正好把它送到了我们防线后方。”

“那就去防线后方解决它！”哈迪斯叹了口气。卓洛说得对，外空轨道很快就要失守了，这场仗要越来越难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