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所有能带走的东西打包！带不走的就地销毁！”哈迪斯沿着蜿蜒的阶梯飞奔向遗迹最深的地下室。“有敌人向我们过来了！做好撤退准备！重复！做好撤退准备！”

实际上，用“地下室”来形容哈迪斯面前的这个房间有些不合适。对于考古工作者或者艺术家来说，这里简直就是一间辉煌的殿堂。光滑的靛青色石墙围成一个正六边形，四周的墙壁与高高的弧面穹顶上雕刻着复杂的壁画，每一幅线条抽象的壁画都讲述着一个故事。但恐怕是银河系中最资深的历史学家也难以理解壁画的内容。更别说哈迪斯这个只懂带兵打仗，对古文明几乎一窍不通的家伙了。

一颗颗水晶镶嵌在壁画中，仿佛漫天星辰，又如众兽的眼睛。圆形地穴的中央架设着一台射线仪，在紫外线的照射下，水晶散发出幽绿色的光。三名身穿同样黑色外骨骼盔甲的魅影队员手持着特制的仪器，从发光的水晶中收集数据。

这些水晶是相当于伊塔诺人的电脑存储器，水晶在不同波长的紫外线照射下，会发出不同频率的光。魅影队员便能够使用特殊仪器分析这些光波，从而读取水晶中的数据。

“阿特留斯！你不是早就采集完数据了吗？”哈迪斯站在大厅门口，掀开外骨骼头盔上的面罩，手里还端着刚刚从艾沃利那儿拿来的粒子步枪。“怎么还在扫描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名叫阿特留斯的队员转过身，晃了晃手中轻薄的数据盘。“所有未苏醒的巨龙的位置都在这里了，我只是想再看看这里面还有什么其他有价值的信息。”他一边说，一边把数据盘递给身旁的另一名队员，那名队员接过它，将它与其他数据盘一起放进一个手提箱中，扣好箱盖，手提箱的电子锁自动上锁。

“那你有什么发现吗？”哈迪斯看着阿特留斯的脸——或者说，看着他外骨骼面罩上的图案。阿特留斯的面罩上画着的是一只狼蛛的头，四只圆形的眼睛与两根骇人的毒牙清晰可见。

在魅影的军队中，每个魅影高阶部队的成员都拥有一个自己独有的，绘在面罩上的标志图案。平时他们哪怕不露脸，其他人也能通过他们面罩上的图案认出他们。

“嗯……”阿特留斯低头看了看仪器上的数据。“目前来看，这座城市拥有一种智能防御系统。类似于通用型无人载具战斗战斗系统……”

“哦？”哈迪斯忽然来了兴趣，“这么说，我们只要激活这个系统，这座城市就能帮我们击退敌人了？”说到这里，哈迪斯停顿了一下，放松地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理论上是这样的。”阿特留斯并没有像哈迪斯那样兴奋，“但在自动防御系统的判定中，我们也是入侵者，所以它很可能将我们连同外面的敌人一起消灭。”

听到阿特留斯的话，哈迪斯停止了大笑，他抬起右手，搓了搓下巴。“这样，阿特留斯，你继续研究这个系统，最好能找到让它将我们识别为友军的方法。”他说着，将绘有幻影巨龙头骨的面罩重新扣回自己脸上。“我上去和其他人组织防御，古城的防御系统就当做我们最后的防线，万不得已时，我会命令你启动它的。”

“明白。”阿特留斯点了点头。

哈迪斯也向他点了点头，随后迅速转身，向地面的方向跑去。

［与此同时，南侧的防空阵地……］

“雷达系统架设完毕！”

“自动炮台已经启动但无法运行！”一名声音沙哑的工程兵在通讯中说道，“我们需要更多的电力！”

“让发电机满负荷运作！”艾沃利喊道。

“所有发电机都已经满负荷运作了！”

风沙吹过一座座残损的建筑外墙，吹过完全被沙尘掩埋的街道。体型庞大的激光器如巨型陆地蟹一样趴在十字路口中央，以土黄色为主色调的迷彩涂装可以使它在远处难以被敌人用肉眼发现。短粗的聚光器将透镜面指向天空。

在一些行星上，这些威武的大家伙时可以射击外空轨道上的目标的。但在奥卡苏四号不行，大气层中的尘埃严重降低了激光束的有效射程。

哈迪斯走出地下城的大门，眺望沙尘肆虐的天空。无数大大小小的流星拖着明亮的火尾，坠落在他的视野尽头。一团团星星点点的闪光在天顶闪耀，在风沙中映出淡淡的光晕，如被乌云包裹的闪电。

哈迪斯微微皱起眉头，他不知道那些绚烂的火流星是敌人的飞船在坠落，还是自己人的飞船在坠落，而那些闪光则说明外空轨道上的激战仍在继续。

“卓洛！”哈迪斯接入无线电通讯。“情况怎么样了？”

“一队火凤凰攻击机正向我们的位置冲来。”卓洛回答，“看样子敌人已经准备好进行攻击了！”

“我们的防御舰队呢？”

“快要撑不住了。”卓洛回答，“但支援部队已经在路上了。”

哈迪斯点了点头，“支援我们的地面部队有多少？”

“只有一个……”

“敌机进入射程！”

刺耳的警报声打断了哈迪斯与蝮蛇的谈话，激光器的加速线圈嗡嗡地轰响起来，一束束炫目的红色光柱直冲天顶。

两人下意识地抬起头，只看见星星般大小的火光闪过，过了好久后才隐约看到拖着火尾的残骸撞穿高空的云雾，坠向地面。

“我们击落了第一波敌机！”艾沃利喊道，“给激光器充能！准备下一轮开火！”

“多个目标进入大气层！”几乎是艾沃利刚把话说完，那名队员就喊起来了。“它们的速度很快！”

“该死！”艾沃利骂道，“远程炮台准备进行第二段防御！”

卓洛望着天空，他的目光呆滞了那么一瞬间。“不！”不等艾沃利说完，卓洛已经大吼起来。“所有人撤回地下城里！快！”

并不是所有人都理解这个命令的意思，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时候应该做什么。魅影队员们立刻放下手头的所有工作，以最快的速度向地下城入口跑去。

“快！时间不多！”卓洛继续大喊着，“撤回地下城！准备防御重火力打击！”

哈迪斯也迅速跑回了地下城中，与卓洛一起守在门口。靠近入口的魅影队员们陆陆续续冲了进来，但更多的人还在回撤的路上。

哈迪斯屏住了呼吸，他看着一颗“流星”拖着细长的尾焰，几乎从天顶笔直地坠落下来。“不好……”

当蝮蛇急匆匆地跑进入口时，他望了一眼天空。很显然，他也看到了哈迪斯所看到的东西。“弹头飞过来了！”他冲哈迪斯喊道，“封锁入口！快！”

“不行！”哈迪斯坚决地回绝道，“还有那么多弟兄在外面呢！”

“如果你不按照我说的做！那么这里的所有人都会死！”蝮蛇向前一步，几乎贴着哈迪斯的脸喊道。“你也一样会死！”

“滚开！”哈迪斯用力将蝮蛇推到一边，“你没有资格对我下命令！”

在两人争执的时候，更多的队员撤回了地下城中，但那颗弹头也越来越近了，而且不止一颗！哈迪斯甚至能听见高超音速物体与空气摩擦发出的巨大呼啸声，如连绵不断的巨雷般一层层滚过天际。

“我们要没时间了！”蝮蛇又上前一大步，用力抓住哈迪斯的双肩。“你救不了所有人！但你至少能让一部分人活下来！”

“闪开！”哈迪斯又一次要将蝮蛇用力推开，但他并没有成功。他愣了一秒，随后用力甩开蝮蛇的手臂，抬腿一脚将他踹倒在地上。“我说了，闪开！”

“我打过的仗不比你少，这种情况我经历过很多次……”蝮蛇一边说，一边慢慢爬起来。“牺牲不可避免！但你能避免自己把所有部队都送进坟墓！”

来自天空的轰鸣声越来越响，甚至整个大地都在为止颤抖。“头儿……”卓洛转过头，看着哈迪斯。而哈迪斯面对着大门，双拳在身侧紧握。卓洛看不见他面罩下的那张脸，但他能想象到那张脸上的悲愤的怒火。

“我知道！”哈迪斯暴躁地打断了卓洛的话。“我知道……”

在一名魅影队员以几乎要摔倒的姿势扑进入口的那一刻，无比震耳的尖啸声在所有人头顶炸裂，仿佛整个天空被撕成碎片。而几乎在同一瞬间发生了两件事：蝮蛇与卓洛等人在震动中被高高抛离地面，随后重重摔了下去。而哈迪斯抬起双手，用力向前一推！

青蓝色的火焰在他面前涌动着，筑起一堵比离子屏障更加严密的火墙，哈迪斯的双眼紧闭着。卓洛、蝮蛇，还有刚刚冲进来的那名队员就地卧倒，背对大门的方向，双手抱住后脑，肘部微微撑起身体，使胸部与地面保持一定的间隙。

比千颗太阳更加灼眼的光芒穿透灵能铸造的火墙，随后迅速被挡住，又迅速在另一个角落穿透进来，仿佛在水下透过水面看外面的太阳。

“天啊……”片刻之后，卓洛缓缓从地上爬起来，转过身，抬起一只手挡住耀眼的核爆闪光。“头儿你……”

哈迪斯没有理睬卓洛，他正在将全部力量供应给灵能屏障。实际上，他已经听不见卓洛的声音了，核爆炸火球膨胀发出的隆隆巨响完全淹没了周围的一切的声音。而哈迪斯甚至已经听不见核爆的巨响了，因为那响声已经彻底毁掉了他的耳膜。

也许过了几分钟，或者是几小时，他已经不记得，也不在乎时间意味着什么了……当灼眼的光芒熄灭，震耳的巨响停歇，赫格隆平原上的一切都陷入彻底的寂静时，哈迪斯无力地倒在地上，仿佛死过去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