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已经不烈，凤翎山庄内的厮杀声渐次淡去，一切慢慢静了下来。但并不是因为大家清醒了合好了，而是现下还站立着的人已经寥寥无几。其他的，不是死了便是逃了，现场一片狼藉。

站在台上的余青离抬手狠狠抹去唇角的血迹，动作干脆利落。她睇了一眼被定住的司空修，轻蔑地笑了一笑，强压下力不从心的脆弱，提剑往依旧缠斗不休的两人走去。

司空修此时的眼神用惊恐来说亦不为过，因为他看见余青离就那样孤身孤剑冲进那两个旗鼓相当的人对拼形成的强大的真气阵中去。他几乎可以想见，她会如何被重重地反弹开去，如何奄奄一息地跌落在地。

余青离却面色平静，默默催动体内纯厚的内力，为自己制造出一个坚固的防护层。她必须打断他们，再这样拼下去最后只会两败俱伤，而顾恒之的伤无疑会更重。她不能允许再多一个她关心的人变得生死未卜。

空阔的比武台上，一个瘦弱的身躯突然出现在两个强拼内力的男子之间，速度惊人而勇气更是令人惊叹。余青离就那样莽撞般以肉体生生阻断了那两个人的内力气流。

祁英然和顾恒之皆重重地摔了出去，而余青离依旧站在原地。甚至连司空修都开始惊叹，这时的她却突然感到体内有多股气息在剧烈乱窜，身子一下垮了下来。她急急抓住身边的柱子，这才得以勉强撑住。

“祁英然，子瑜在哪里？”余青离撑起身子，举剑对准祁英然。自从那一别后，她一直没有看到过祁子瑜。曾经托萧霄打听，但凤翎山庄一直对外称祁子瑜卧病在床。当时她便将信将疑，如今定要问个清楚。

“哈哈哈，原来你就是那个害死书儿的人啊。你已经害了我的儿子，我又岂会再给你机会伤我女儿？”祁英然大笑着讽刺着余青离。

“你……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余青离无力地回斥，对于祁书白她确感亏欠，但至少如今知道他还活着，便稍稍心安了。但是她必须替他保护好子瑜。她挥剑走向祁英然，剑头抵住他的胸口，再次开口问道：“子瑜究竟在哪里？”

“哼，你以为练成了清风心经便威胁得了我？妄想！”话音一落，祁英然一跃而起，提起封魔剑与她相对。

“你已是强弩之末，有何惧怕？”余青离针锋相对。

“好，那便试试看。”说罢，祁英然催动体内煞气，与封魔剑的剑气相合，他的眼睛渐渐染满血红，发色开始变淡变白，眉目变得狰狞起来。

余青离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直到身后一个低哑的声音响起，这才反应过来。背后的顾恒之说，这是封魔剑噬取人心的结果，祁英然入魔了。

“你快离开吧，你对付不了他。”顾恒之兀自挡在她身前，没有转身看她，只是轻声而严肃地说着。

余青离却是入了迷般怔怔地看着眼前人宽厚的背影，痴痴地开口：“是你吗，书白？”

那个背影轻微一震，余青离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她心已经明了，她知道该怎么做了。

而此时的祁英然已抬起头，血红的眼凶煞地看着挡在眼前的人，狠狠地吼了一声，挥起通红的封魔剑直刺向顾恒之。

顾恒之似乎是认命般没有躲闪，他不是没有听见司空修歇斯底里的警告，但是他真的无法让这个女子再去承受本该他承担的痛苦。本就只是他父亲上一辈的恩怨，何必牵连到她？他静静地闭上眼准备接受这狠狠的一剑，这能解脱他残破一生的致命一击。

但是，预想的疼痛没有到来，怀里却多了一具柔软的躯体。

顾恒之猛地睁眼，惊恐地看着封魔剑贯穿了余青离的胸口，滚烫的鲜血染了他一身。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不知道她在如此重伤之下竟然依旧能如此迅捷以至于他都没有发觉。

他的心五味杂陈，抬眉看向眼前那个发疯似的人。此时的祁英然痛苦地嘶吼着，眼睛不再血红，却布满了血丝，发色没有变回来，但是那种慑人的气势却弱了下去。顾恒之知道他的武功已经废了，他默默提起手边的剑，目光一凝，蓦地将他一剑穿心。祁英然怒瞪双眼，张大了嘴，死不瞑目。

顾恒之却再没心思去理会祁英然的死活，他丢掉手中利剑，紧紧抱着那温热的身躯，不敢说话。

“告诉我……你……是不是书白？”余青离强忍着伤痛，虚弱地开口。

“……”顾恒之沉默不答。

余青离颤抖着手，抚上他的脸颊，微凉的指尖留恋在他原本深邃清亮现在却灰暗一片的眸边，微笑着开口：“虽然样貌已变，但这双眼……我不会认错的。”

顾恒之垂下眼眸，却又似突然想起了什么，抬起头看着她，眼睛亦有了神采。他握住她虚浮在他脸颊边的手，急忙问道：“九转玄丹呢？快吃了它。”

“不，我不想变得我不是我……”说着，她窃笑般看向顾恒之，“如果你是书白，那么……你必须原谅我的自私。”

“不可以，我不是你口中的祁书白，不要任性。”顾恒之眉头紧皱，恼怒地说道。

“呵呵，不允许我任性，你却能任意胡为。”余青离轻笑着说道。

“余姑娘，不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顾恒之却是突然冷淡开口。

“你又叫我余姑娘了……我来到这个世界，遇见你，追求你，却被你嘲弄，被你抛弃，被你耍得团团转，到最后又不敢认我……你以为这样就能把所有你加于我的伤害都抹去吗？”

“……余姑娘。”顾恒之闭上了眼，满脑子强制塞满了这么一句称呼。

余青离了然，忍住强烈的失落感，平静地慢慢开口，一字一顿，狠狠砸在自己心上，“其实，你不是傲娇，你是冷情。我本以为，你的内心还是温热的，是我太一厢情愿了……”说完，余青离扭头不再看他，逼迫自己打碎所有幻念，“放心，我不会再缠着你了……如今祁英然已死，我不欠你了，我们也再没有关联了……早早死去，早早投胎……下辈子应该就遇不见你了。”

这声音轻轻漂浮在空中，萦绕在顾恒之耳边，久久没有散去。直到怀中之人再没有半点反应，他才敢慢慢睁开木然的双眼。

顾恒之漠然地抱起怀中沉睡的女子，往前走去，刚迈出一步，却被一个身影挡住去路。他抬头不耐烦地看着眼前之人，那人却毫不识相，也狠狠瞪着他。

来人正是踌躇而返的墨歌，他怒目而视，咬牙切齿地开口：“你根本保护不了她，你是懦夫，你不配！”

顾恒之任他骂着，仿佛他口中骂的人并不是他。

“放开她。”说着，墨歌从顾恒之怀里夺过余青离，顾恒之也没有一丝反抗。

墨歌蔑视般看了顾恒之一眼，便飞身带着余青离离开了。

顾恒之望着他们远去的方向，眼神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