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霄说完，便要起身离开，忽又像是想起什么，重新落座。“如果……那个人再来找你，不管什么条件，答应他。”

“为什么？大叔你凭什么要求我这样做？”

“只要你答应，我便教你真正的易容之术。”

“你以为我会稀罕吗？”

“你难道没想过逃开一切禁锢吗？不然我又怎么会在天应客栈遇到你？”

余青离不得不承认自己动心了。是啊，自由与爱情，她当初便选择了自由。

看到余青离又松口的趋势，萧霄趁热打铁，从怀里拿出一本书放在桌上，继续说道：“这本医书是我多年积累的成果，如今它仅是我们这个约定的订金。自认为我的医术倒也禁得起神医的称号，如何？”

“若我答应了之后没命消受你这些报酬，又该如何？”

“你只管答应，我必会在你行动之前将这些报酬付与你。你不想为自己的自由搏一搏吗？”萧霄一再劝诱。

“……”余青离没有说什么，只是将那本医书收入怀中。

萧霄会心一笑，“丫头，放心，你不会有事的。”

萧霄前脚一离开，司空修后脚便到了。没有任何寒暄逢迎的话语，直奔主题。“考虑得如何了？”

余青离只是坐在桌边喝茶，头也没抬，直接回答道：“我答应你。”

“你都想起来了？”司空修走到余青离面前，低头问道。

一片阴影罩下来，余青离稍显不耐烦地抬头看着对面这个人，没好气地回道：“明知故问。”

司空修不怒反笑,皓月之下,明晰的不是书生的外表而是妖孽的内心。

他的笑并不出声,是那种不露齿的笑，唇角却扬得很高。余青离只看得心里焦躁和不安：“你笑什么？”

司空修取走余青离手中的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坐下来抿了一口,这才说道:“笑你,也笑他们。”

果然自己还是不够淡定从容，情绪轻易便被人左右。“他们……是谁？”余青离犹疑，她不知道是不是该问这个问题。

然而其实,也没什么该不该,逃避逃避本身终究是个死循环。

“那些将你卷入纷争却又假作慈悲的人。”司空修低沉地说着。

余青离讶异,她似乎从中听出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恨意。当然，她并不认为他这是在为她可怜。

“罢了，我何必说这些？”司空修放下手中的杯子，从怀里拿出一个青瓷小瓶放在桌上。

余青离拿起那个小瓶子,掂量一下，重量颇为轻巧,摇晃之下有轻微滚动的声响。“这是……？”

“里面是九转玄丹。”说着，重又拿起茶喝了口，“这茶，有些淡。”

九转玄丹？余青离十分意外，她曾在萧霄的医书里看到过这种丹药。它有起死回生之效,与“悲莫悲兮”异曲同工,却也是一种更极端的方式。它不同于“悲莫悲兮”的停滞,而是摧毁一切后的重建。这种重建，其实只是一种委婉而言的面目全非。你将会失去任何一件东西，除了性命。不过与“悲莫悲兮”相同的是，当事人都是最大的痛苦的承受者。当然这些丹药都是极难得到的。

“这茶本就不是为你而泡，不合你口味确也正常。但这个丹药，是专门为我准备的？”余青离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不辨兴奋，抑或惊惧。她似乎能预见未知的劫难。

“这个能在你最危险的时候保你一命。”司空修的语调一点都不严肃，倒像是在叙旧聊天。“不过记住,必须是最危险的时候,因为,我也只有这么一颗。”

“你大可以自己留着。”余青离一点都不希望自己会逼不得已用到它。因为,那样的话就意味着她已到了山穷水尽的狼狈地步。

对于余青离的话,司空修只是一哂,“你确定自己用不着吗？当然，修也不会强逼硬塞。”

“你……”余青离语塞,她发现自己正在一步步走向别人铺设好的陷阱中去,却无力自救。一时之间,她什么话都懒得再去说。那仿佛是一个无底黑洞,将自己越吸越深。

“既然你已经答应了我，我想所有的劫数你也该有心理准备了。”司空修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并非针对你，只是……”

“我知道，”余青离截断他的话，“一切都是我自愿的，这一路走来从没有人逼过我，都是我自愿的。”甘愿落入陷阱，甘愿被愚弄和利用。她应该是没有遗憾和怨言的吧，至少她还有信仰不灭。她始终相信，人终归有情。

屋内一时静默无语。

“教我怎么使用那股力量吧。”余青离打破平静。

“……好。”司空修郑重地看了看余青离，“以封魔剑贯穿你的心脏，以圣女之血洗涤持剑者的灵魂，祛除魔性。也就是意味着，他所练剑法将归于空无。”

“贯穿心脏？”余青离的心似乎抽痛了一下，“同归于尽吗？”

“所以……”司空修声音渐次小下去，“我给了你九转玄丹。”

“那么，我是在劫难逃了？”余青离的声音飘忽着，似有些颤抖。

“有九转玄丹你还是可以活下去。”司空修犹豫再三，还是这样提醒道。

“哼，谁知道活下去的到底是谁？”余青离似乎有些绝望了，她在将自己往死路上逼。

“余姑娘……”司空修似说未说。

“什么别说了，告诉我，什么时候行动？”

“下月初一，你还有十一天时间。”

“十一天？足够了。”余青离站起身，打开门，“你可以走了。”

司空修没有任何不悦，深深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有种探寻的意味，之后便径直出门而去。

徒留余青离一人，熄掉所有光线，深陷一片浓重的漆黑之中。

自己穿越是来受苦受难的吧。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甚至是从未平静过。这样不由的生命，如同鸡肋，可也弃之可惜。总想着，会有光明美好的一天的，总能得到自由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会吗？真的可以吗？自己是否有些盲目乐观了。

静默发呆，无人来问，点点滴滴，对窗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