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无眠之夜
月色清辉,静影沉璧,夜色弥漫着一片似水的安宁。银辉中,树梢枝头之间纷纷倾泻下斑驳的黑影。
夜阑更深,银河浅挂,人却不静。
静幽的夙峰山顶。夜风拂过,屋檐上边留下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万籁俱寂的夜,深陷温柔梦乡的人,再也没能醒来。无声无息之间,他们的生命止于无知觉的一弯笑意,一句梦呓,一场虚无。也许,这也是种幸运。至少,他们不必看见鲜血淋漓的人间地狱,不用承受生死别离的痛苦深渊。
能够在最幸福的时刻死去,未必差于苟延残喘地活着。解脱才是慈悲。
罪恶的夜幕,为这场屠杀做着掩护。
此时的余青离却是难眠,她熄了灯,静静地站在窗前,吹着微凉的夜风,看着那弯清冷弦月。最近几日,她总觉得空荡荡的,是因为时空转换的空旷,还是心里那种模糊的缺失感。
异世生存之艰难源于信任的无所寄托。陌生的人事,她不了解,也就无从判断。目前她能相信,也愿意相信的只有萧霄和仓闵。而这也只是因为她与这两人有过接触,从而才有了判断。当然,她也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她不愿意孤独一人。她需要有个依靠,她愿意用真挚的信任去换取一丝情谊,好让她能在这个新世界慢慢学习和成长。
穿越后第一个认识的人萧霄对她百般照顾,她也知道这些总是要付出代价的。没有人的付出是不求回报的。这无关善良与否,它是种不自觉的本能。
所以这些烦恼已不再重要,如今让她无眠的是她存在在这个世界的意义。平常,智者总这样宽慰世人,你来到世上注定是要改变这个世界的。的确,无论大小,无论好坏,终究能造成影响。那这就是存在的意义了?余青离不愿这样虚无缥缈地平庸度日。当然,她也不求有大作为。只是,她来到这世上,最后又归去,不愿留有遗憾。即使是如蒲公英的飘浮人生,她但愿此生有幸,能在死前轻轻地说:“我来过,我笑过,我爱过。”
像是豁然开朗般,厘清了纷乱的头绪,余青离正打算关窗入睡,却突然发现今日的院子有些不对。虽说这处厢房平时便很幽静,但现在却是死寂一般,没有一点生气。她突然心跳得很快,敏锐地闻到空气中飘渺的丝丝血腥,惊觉危机,忙出门去找萧霄和仓闵。
未几,三人便齐齐站在院中。仓闵疑惑地看着余青离,说道:“我并没有闻到血腥味。”
萧霄却没做怀疑,面色沉重,“没想到他们来得那么快,我们得抓紧了。”
“什么人?”余青离问。
“凤翎山庄。”说罢,萧霄抓住余青离的手臂,一下飞上了屋顶,仓闵相随而上。
萧霄在夜幕下眺望,思考脱逃的对策。夙峰派只有一个出口,现在出去必定狭路相逢。只是,一味在这守株待兔也不是办法。凤翎山庄这次是彻底的无所忌惮起来,今晚也许会是夙峰派的灭门之日。祁英然果真当他自己天下无敌了吗?
萧霄不由皱眉,转身对仓闵说道:“你在这呆了这么久,夙峰派的秘密通道估计也不在话下了,你先带她回凌霄阁。”说着,将余青离推到仓闵身前,便飞身下去。
余青离不由着急对着下面喊道:“那你怎么办?”
下面一片漆黑,没有回应。
仓闵强行带她飞离,解释道:“他自有分寸。”
仓闵的速度极快,再加天色昏暗,余青离完全不知身在何处,只有腰间那股坚定的力量让她稍稍踏实下来。一路飞驰,终于在一间屋子前停了下来。
“这是哪?”余青离悄声问道。
仓闵没有回答,而是轻轻推开了门,没有发出一点声响,拉着余青离悄悄地走进去。里面一片漆黑,而当仓闵回身关上门一刹,隔间内的灯却亮了。余青离收到惊吓,差点发出声,仓闵赶紧捂住她的嘴才算暂时安全。
余青离微微转头,询问的眼神对上仓闵,后者也一副慌乱的样子。
“两位既然来了,何不进来坐坐?”内室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看来躲不过了,我们进去吧。”仓闵走在前面,余青离随后。
里面坐着一位红衣男子,虽脸戴面具,依旧有种无形的气场渲染开来。
“你是碧幽宫的人?”仓闵突然开口说道,话语间有些惊惧。
“兄台好眼光,那么我便开门见山吧。我只问一个问题,你回答出来,我就放你走,如何?”虽然他戴着面具,余青离却感觉到他笑了,那带着几分不屑和嘲弄的笑,晃在她脑海里,只觉诡异。
仓闵则静默地看着对方,两人眼神接触,良久,像是达成了某种协议,他才回道:“你问吧?”
“夙峰派的宝藏放在哪里?”
仓闵略略思考了一下,直视面具男桀骜的眼,答道:“就在这房间某一处,再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了。”
面具男缓缓站起来,走近仓闵,犀利的目光直视仓闵,嘴角却是上扬的,就这么看得仓闵快招架不住,他便突然转身扣住一脸茫然的余青离的脖子,快速退至一扇窗前,笑着对仓闵解释:“我只说放了你,可不包括她。”说罢,便带着余青离飞身翻出窗去。
仓闵着急,连忙上前,从大开的窗子望出去,却只剩一片漆黑,那两人都不见了。他只是叹息,自己引以为傲的轻功竟败给一个陌生人。
此时,之前英勇垫后的萧霄匆匆赶到,看到仓闵一个人在黑幕中站着,疑惑道:“怎么回事,丫头呢?”
仓闵只是呆呆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听到萧霄的问话,这才回神,“被碧幽宫的人劫走了。”
“什么!麻烦了。”萧霄难得变得有些懊恼,吹了个口哨,树端便有一人飞落下来,在他面前站定。
“主上。”这是一个身手干练的女人。
“宁月,为何不追?”萧霄皱眉,责备下属。
“属下无能。”
“来人是碧幽宫左护法?”萧霄的眉头皱得更紧。
“是的,主上。”宁月回答得一丝不苟。
“难道,碧幽宫还要再重蹈当年前的覆辙吗?”萧霄默然地望进一片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