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死了，草草安葬后，便由祁书白驾车。一路上大家都默契地没有说话，各自休憩，各自解决自己的情绪。

余青离也只是发着呆，什么也没有去想，也懒得再去想。许多事情本可以不那么纠结，只是自己偏爱自寻烦恼。

在山路上平安地行进了一天，于酉时时分靠近了临近翼都的一个宁静村子。

“吁，今晚在村舍借住一晚，明日进城。”祁书白勒住缰绳，对车内两人说道。

“好的，我们这就下去。”祁子瑜回完话，回头拍拍发呆发得睡觉的余青离，“小离，醒醒，到了哟。”

“啊，这么快就到了啊。”余青离猛一惊醒，连忙跟着下车。

祁子瑜侧身对余青离笑笑，“我们现在翼都附近的一个小村子，今晚在这借宿。”

祁书白走在前头，在一户看起来比较大的屋子前站定，敲了敲门。

门吱呀开了，慢慢踱出来一位拄着拐杖的风烛残年的老者，“何事？”

老者的声音并没有余青离想像的那般苍老，反倒相对得中气十足。

“在下与小妹路经此处，而夕阳已至，恐不便进城，便想在此投宿一宿，不知可否？”

老者看了看他们三人，略一思索，“进来吧。”

“多谢。”祁书白拱手相谢，跟着老者走了进去，余青离和祁子瑜也尾随入内。

这房子的确很大，有两个隔间，看起来简简单单空空荡荡，感觉什么都没有，但仔细一看，生活上需要的物品其实都有。但也显然，这些用品仅是一人份的。

“老爷爷，您的亲人呢？”余青离觉得奇怪，便问起这位老人。

“死的死，走的走，都散了。”老者说着这话，没有丝毫苍凉悲戚之意，反而平淡得像是诉说着别人的故事。

余青离曾听过一个说法，人的情感是有限的。提前透支未来的情感，之后只会变得麻木冷淡。这也是为什么一个人一生只爱一个人却爱得无比深厚。而有的人处处留情，终究情到浓时情转薄，了作春梦无痕。

这个老人必也是经历了大悲痛才变得这样喜怒皆无，余青离没有再问下去。

祁书白在一旁默默看着，面色平静，让人不禁好奇这人的内心是否真的如表面般波澜不惊。

随意解决了晚饭，抓紧时间休息。鉴于只有两张床，祁书白只能睡在外间躺椅上。

夜早已降临，周遭变得寂静无比。余青离躺在床上，身畔的祁子瑜早已入睡。

余青离睡不着，因为明天之后，他们便要分道扬镳了。余青离竟开始不舍起来。离开他们之后自己遇上危险遇上难题怎么解决。虽然近日天天默习《清风心经》，将那些花架子招式又过了几遍，但自己终究只是假把式，是仅学了一个月的“豆腐渣工程”。继而又想着如若自己完成了师父的任务，那之后又该何去何从。如浮萍般飘零异世，就那样子，任由心灵变得越来越荒凉和粗糙？

夜很短，离别很快。

余青离再次坐在马车里，心不在焉。

“小离，进了翼都之后，你是不是就要和我们分开了？”

“嗯。”

“那我们以后还会再见的吧。”

“有缘再见。”

“我们可以自己制造缘分嘛。”

“嗯，也可以啊。”

“那我们就这么说好了，下次见面不要认不出我啊。”

“怎么会认不出你呢，宽心，化成灰我都认得。”

“那我哥化成灰你还认得吗？不管他变成什么样你都认得出吗？”

“那是自然。”

“自然认得还是不认得？”

“哎呀，认得认得，总行了吧。”

“这样我就放心了。小离，你要记住你说过的话哦。”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余青离看着祁子瑜真切的笑颜，自己也不由弯起了嘴角。也许，离别并不那么坏。

行人渐渐变得多起来，城都特有的喧闹也逐渐浓烈起来。余青离知道，离别在即。

“到了，下来吧。”祁书白探进车内，拿起包袱，看了余青离一眼，从里面拿出一袋银子递给她，未等余青离回答便又退了出去。

“小离，收着吧。”祁子瑜说完也急忙跳下了车，深吸一口空气，望着无比熟悉的阳光欢快地转了个圈，“哇，翼都，我回来了。”

余青离也跟着下车，但是眼前却伸出一只手来。之前余青离拒绝过一次后，祁书白便再没这么做过。

“最后一次了，还要拒绝我吗？”祁书白一手握着那把玄色骨扇，一手伸在半空，朝阳的光辉温柔地洒在他身上，他白皙的脸颊晕着金色的光圈，嘴角衔着一个醉人的弧度，一如初见般美好，令人如痴如梦。

余青离轻轻地将手放在他手上，万般小心，怕惊动他的美。祁书白一手握住她的掌，另一手揽住她的腰，动作飘逸而又迅速，稳稳地落在地上，低头对她问道，“可还眩晕？”

余青离这才回过神，“不晕。”

“那我们就此别过了。”祁书白慢慢放开余青离，轻轻说道。

“嗯，好。后会有期。”余青离背上行囊，立即上路，没有回头。自己不喜欢送别人离开，所以只有让别人看着自己走。她怕自己会走不了了。

而的确，祁书白就在余青离背后看着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