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灰飞烟灭全做无

竺榕去拥抱清潺，清潺推开了他。

“你不可以再来的。”不知为何，清潺有些无名的惊慌。

“可是我想见你。”竺榕眼中写满灼热，血丝爬上瞳孔。

“可是我已经发誓，不再和你有往来，竺榕，你不要为难我。”清潺的声音微微发抖。

“那个老和尚说了什么话？是他让你这么说的吗？”竺榕变得激动起来，“他有什么权力这样做？”

“不，竺榕，我无意与你在一起，无意与任何男子在一起，”清潺不自觉开始后退，“是我不明智也不理智，是我的过错，请你回去好吗？”

“不，清潺，这不怪你，一定是那老和尚让你这样做的！”竺榕变得愤怒，不由得抬高了声音。

“师父！”清潺不知所措，叫了起来，老和尚听到声音，有种不好的预感，立刻赶来。

“你要做什么？”老和尚见到惊恐的徒弟和双眼带上戾气的竺榕，顿时勃然大怒，“我已经说过，你不能再来这里。”

“我带清潺走，清潺还年轻，应该去更大的世界。”竺榕说。

“神之身前，便是最大最好的世界。”老和尚道，“这孩子是上天赠与我的礼物，她母亲让我视她为己出，我便有责任保护她。”

“到底是保护，还是占有？”竺榕忽然有些生气，“你好歹也是出家人，一把年纪了，带着一个女人在身边，你是什么心思？你还要脸吗？你不要脸，清潺要脸！你若是真的为她着想，就不该再把她留在身边！”

老和尚心里一震。

“我可以为清潺抛弃一切，什么家族、名望。世人的看法，我统统不在乎，谁也无法把我们分开，”竺榕神情激动，说话的速度也不由得快了起来，随后他冷冷一笑，“你让我离开，是因为你想独占她吗？”

“不要说这种话大逆不道的话！”老和尚震怒，“你是真的喜欢清潺吗？不过是因为她可以让你得到灵感！”

竺榕立刻用刀刺向自己的右手，想证明自己在灵感和清潺之间，会毫不犹豫选择后者。

清潺一惊，忙上前拉住他。

“竺榕，你的执念太深。这很病态，你有没有想过这也许根本不是爱？我也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好！”清潺心跳得飞快，一脸担忧地说。

“你要执意阻拦，我便与你拼命！”竺榕狠狠地看着老和尚，上前与老和尚撕扯。

两人来到屋外。

竺榕口不择言，已然失去往日的风度，仿佛变了性格。

清潺惊慌失措，也不知如何阻拦，只能围绕着推搡的两人，说些“莫要动手，有话好好说”之类的话，同时也暗自悔恨自己，觉得自身有错。

“你这个装腔作势又故作心善的老东西！”竺榕红了双眼，狠狠推了一把老和尚，愤怒骂道。

老和尚被推倒在地，觉得受到了羞辱，他愤怒，看到身边砍柴的斧头，竟然立刻拿起，对准竺榕狠狠劈了下去。

鲜血四溅。

竺榕痛苦倒地，抽搐了几下，他喃喃叫着清潺的名字，然后没了呼吸。

鲜血染红了一片土。

“罪过，罪过。”清潺吓得跌坐在地，悲痛落泪。

老和尚顿时清醒过来，跪在了地上。

“我……我杀了人……”僧人惊讶于自己冲动的行为，惶恐和悔恨一起袭来，一向波澜不惊如他，却失控地入发狂般大叫一声：“啊！！！”

竺榕死后，他的灵魂一直留在原地。

那间原本他居住的屋子，开始有了古怪。

竺榕的鬼魂对清潺说：“我舍不得你。”

“人鬼殊途。你该去往生。”清潺道，“再爱又有何用，如今只剩一缕孤魂，又有什么用。亡者应该去亡者的地方，我可以为你念经超度。”

“那么，我去换一副肉身。”他说着，随后消失，飘向山中，找那山里的妖怪。

竺榕竟然寻到了那日所见的女子，用自己的灵魂作为代价，换取一副躯体。而他不知道的是，那化作女子的怪物在得到他的灵魂后，又想要更多力量，就附身在他的躯体之上。

“我现在有身体了。”竺榕带着孩子般的喜悦，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心上人。

清潺叹气。

“你不答应也没有关系，”竺榕说，“我可以在这里看见你，我就很卡心。”他越是微笑，清潺就越觉得罪过。

竺榕又开始重新雕刻起清潺的塑像，没日没夜，不饮不食，不眠不休。这新的身体仿佛是个奇迹，他不知饱饿，也不知疲倦，于是那些塑像很快就越来越多。

他的执念附着在塑像之上，引来了不洁之物，老和尚面对竺榕，心生愧疚，却也无法再改变过去，他无权要求竺榕离开，也无这个颜面，但见到徒弟为此所困，也于心不忍。

后来，和尚求助于高人，袁哲来到了这里。

袁哲封印了竺榕，之后，这间房间成为破落的空屋。

从回忆中回过神，竺榕心中别有感触。

竺榕深情望着清潺，道：“这才是真相，可那个老和尚，鬼话连篇，偏偏惹我生气。”

“竺榕，你不要伤人。”清潺说的最多的，便是这句话。

房门打开，这次竺榕口中吐出的，是火焰。

火焰扑向老和尚，老和尚大叫一声，一时面目狰狞，化成可怕的妖魔。

“哈哈哈，你也被妖物缠上了。”竺榕大笑。

老和尚震惊地看着自己的手，惶恐于自己的妖魔的样子。

和尚无力跪倒在地。

“我一心苦修，到底是为了什么？脱离世俗烦恼？还是，为家族增添荣耀？我已经无法成为圣僧，我手染鲜血，已然是个罪孽深重之人。”他陷入惶惑和悲痛之中。

“于生，我愧对家人，于死，我愧对神明……”

“纵然我能将过去撇下，一心虔诚侍奉神明，可我竟然犯了杀戒，我以为死能解脱，自缢于屋中房梁上，然而……”老和尚慢慢变成妖魔的样子。

“阿翾！”敬择护在我身前。

清潺念起咒语，手中念珠发出淡紫色的光芒，她努力挣脱，终于将蛛丝挣脱开。

“师父！”清潺跑过来，“您不能变成妖物！您还是可以往生的！”

“你能原谅我吗？”老和尚问清潺。

清潺点了点头。

“我不能原谅！”竺榕生气道，“若不是他从中阻拦，你我也不会变成这样！”

清潺无限愧疚，她望向竺榕，道：“我一直不知该如何让你从痛苦中解脱。我不懂你说的爱，也不懂你的执念和悲喜。也许你没有遇见我，是最好的事。你恨我吧，不要恨别人。”

竺榕垂下头，声音柔和下来：“我不恨你，清潺，一切都值得。”

“师父错手杀了你之后，我没有报官，我怕这对师父的名誉有损，所以偷偷瞒了下来，把你草草埋葬在后院之中，我没有你想得那样好，竺榕，”清潺有些愧疚，红了眼圈，哽咽着，“就连你的死，我也不敢派人告诉你的家人，我明明是这样自私的人啊！我不值得你这么深情！”说完，她终于控制不住，大声哭了起来。

“可是我就是深情，就是喜欢你啊！”竺榕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也红了眼圈，身嘶力竭，“你回应我，好不好？”

“还要啰嗦到多久？”修远不耐烦地问，“不早日解决这里的事，这寺庙迟早会引来更多妖物，即便原本是极具灵气之所，也会因为人心而成为恶地！”

修远眼中有了凌厉的杀气，他手持咒符，念起咒语，之后飞向竺榕和老僧，作势攻击。而九尾狐竖起了尾巴，杀气腾腾。

“小鬼，”他瞥向我和敬择，“你们两个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躲一躲，不要出来惹麻烦。”

“你叫谁小鬼？”敬择十分不满，“小看谁呢？”

“退下吧，敬择，”我拉了拉他，小声道，“我们不是对手。”

“嗯。”敬择这才收起怒气。

一番争斗之后，竺榕灰飞烟灭。

短短一瞬间的事，他没来得及说什么，也没来得及再多看清潺一眼，更没有煽情的告别，他被一招击中要害，直接化为死灰，风一吹，顿时烟消云散。

他万般愤怒、不甘，最后化成了不舍，又在一瞬间化作彻底的无。他深情的爱意，他的执着，他的痴迷，他的悔恨，他的回忆，一切的一切，都化作无。

清潺双手合十，流下了眼泪。

情执从竺榕身上脱离出来，这怪恢复本来的面貌，凶恶地瞪着修远。

修远也望向他，身后的九尾狐也怒发冲冠，龇牙咧嘴。

“我劝你最好不要和我比试，更不要动手伤我，把你封印在这里的正是家师，你该领教过他的厉害。”修远笑道。

情执想起了封印他的袁哲，不禁有点后怕，咬牙切齿之后，终于低了头。

“既然如此，我便不与你打，我打不过你。”妖怪不甘心道。

修远收服了情执，把它放进小瓶子里。

“也请师父，安然往生吧。”清潺道。

“可我有何颜面面对死后的审判呢？”老和尚流下眼泪。

“不管是好是坏，都是您要面对的，一生的对与错，有恩赐，也有惩罚，这是每个灵魂都要面对的，师父修行比我高，应该知道啊。”清潺道。

“我去之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老和尚微笑，随后灵魂化作一缕光，飞向天空。

“如此，事情就解决了吗？”我问。

“你看上去很会打，”敬择道，语气里全是夸赞，甚至有一点小小的崇拜，“比我厉害多了。”

“那是自然。”修远望向敬择，“我看你资质尚可，却连基本的妖术和幻化都不会，为何不去拜师呢？”

“你知道哪里可以拜师吗？”敬择忙问，“你的本事哪里学的？我也想学！你能当我的师父吗？”他的眼中闪闪发光。

修远笑问：“那你要用什么作为拜师礼呢？你太聪明了，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所以，我不收你。”

说着，修远和九尾狐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