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一病入骨

夜市不繁华，但也算得上热闹，人来人来，言笑晏晏。

清潺头上戴着狐狸面具，面具并没有遮住脸，别在头顶上，手里拿着风车，笑得非常灿烂，在竺榕看来，纯真又美丽。

“你从以前就很喜欢来镇上，”竺榕笑道，“庙会、夜市，好吃的糕点，好玩的小玩意儿，你都很喜欢，不如就此下山吧。”

清潺伸手把面具盖在了脸上，大概是不想让竺榕看到她脸上的表情，她不懂竺榕为何会这么痛苦，但因他的痛苦而心生悲悯，心里一阵难受。

竺榕偷偷瞄了她好几次，终于无法控制，捧起清潺的脸，通过面具，亲吻了她的唇。

随后，他大吃一惊，红着脸跑远。

“等一等， 你要去哪里？”清虚望着竺榕跑远的身影，有些慌张。

“我已经，无法控制对你的爱意，如果继续在你身边，一定会想要更多，可如果离开，我会更痛苦。”他奔跑着，心中满是苦痛。

很晚的时候，竺榕才回到茅屋，却见到清潺站在门口。

“我考虑了你说的话，”清潺说，“如果那真的有用，那之后，请答应我，振作起来。”

竺榕吻向清潺。

“我不知这是对是错，可是，我爱她，难以自制。”

他将她推到在床，清潺紧张地微微喘息，不知这样的决定是对还是错。

第二日。

竺榕单膝而跪，闭眼亲吻了清潺的脚趾。

穿戴好整齐的清潺，向竺榕告别。

“这样就可以了吧？”清潺道，“那么，我就告辞了。”

“我……”竺榕垂下脸，握紧双拳，颤抖着。内心有一个声音十分清晰：“怎么可能就此满足？！”

“不行！”竺榕一脸激动，“我不能没有你！我什么都不缺什么都不愁，可是若不能在你身边，我会痛不欲生！”

“跟我走吧，清潺！”竺榕抓住清潺的手，“既然你我已有肌肤之亲，就不要回去了，留下来！”

清潺有些疑惑，不明白他为何要变卦。

“可是，你昨天说……”

“你是真的想一辈子留在那和尚身边吗？出家是你的本意吗？留在这里，我护你一生！”竺榕另外一只手紧紧抓着清潺的肩膀，“不要离开我！”

竺榕忽然昏厥，唇边有血流下的痕迹。

清潺顿时慌乱无措。

竺榕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被扶到床上，他半坐起身，望向清潺。

清潺拿着药碗，用调羹轻轻拌了一下，再轻轻吹了口气，用一贯柔和的声音对竺榕道：“你的病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不要再糟蹋自己的身体了，好好调养吧。”

“你不在，我活着没意思。”竺榕重重叹气，随后将头瞥向一旁。

“别说这种话。”清潺将汤匙伸向他，“把药喝了，你若好不了，我心里难安。”

竺榕嘴角勾出一抹笑容。“我觉得自己很卑劣，就是利用这一点，想把她留在身边。”——他十分清楚自己的小心思。

“我会在有空的时候来看你，那之前，你好好照顾自己。你若故意叫我不安，我会失望的。”清潺道。

他终于点了点头。

一个月后，他盼的人终于来了。他听到脚步声时，练字的手不禁抖了抖，却又装作没有发现的样子，怀着心里的小喜悦，等待那个人叫自己的名字时再转身。

“竺榕，你在吗？”清潺背着一些草药，站在门边轻声问道。

“在！”他丢下了写字的笔，一下子扬起笑脸。

“你终于没一个月前瘦了。”清潺有些欣慰。

“因为你说了你会来。”他十分愉悦。想到了你会出现，我就会珍惜自己一些。

清潺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微微有些尴尬，随即是更重的愧疚。

“你近日都在做些什么？”竺榕到时很开朗，努力找着话题。

清潺便和他一问一答似得聊了起来。

月下，竹林，清潺和竺榕坐在一起，风微微袭来，竺榕用笛子吹起美妙的音乐。

“你的笛声，很好听。”清潺微笑。

“你的声音更好听。”他道。对爱意的表现，他已毫无掩藏之意。于他而言，这每分每秒都无比美妙。

“清潺，你爱我吗？”竺榕问。

“我爱所有人。”清潺道。

“你还俗吧，不，你本就是带发修行，何来还俗之说？和我走吧。你师父不是说过吗，等到你该成家的时候，就会给你找户好人家，”竺榕看着她，深情款款，小心翼翼，他问，“清潺，你要什么？你喜欢什么？”

“我，好像没有特别想要的。”清潺道，她的神情似乎永远都是平静温和的，带着柔而暖的浅笑。

“如果，”他带着一脸的期盼看向她，“如果你将来决定嫁人，请一定要记得我，选择我，好不好？你属于我，清潺，你与我有过肌肤之亲，这便是你我之间最大的羁绊，你已不是完璧之身，日后你嫁给别人，也许他会介意，我怕他待你不好，所以，请你选择我。”竺榕有些激动，语速都加快了，“我会对你很好，只有我会对你最好。”

清潺陷入了困惑之中。

“我……我暂时没有想要嫁人的想法，也不懂你说的这些。”她道，“对不起。”

“告诉你的师父吧，他会成全的，你已经是属于我的人了，他一定会成全的。”他有些着急。

“不，”清潺摇了摇头，“竺榕，不要让我后悔那日我做的决定，不要让我觉得你像个无赖，”她道，“我不属于你，竺榕。”

竺榕顿时颓丧，眼中失去了神采。

“我要外出一段时日，这期间，你好好照顾自己。”像是为了打破尴尬，她道。

“又是下个月吗？”他问。

“我也不知道。”她答。

“没关系，我会等你。”竺榕坚定地说。

他一日一日等待，但是她还没有来。

竺榕叼着烟斗，烟灰落在自己的腿上，“嘶。”他吃痛，倒抽一口冷气，随后又忽然觉得，这种痛感里，带着一丝解脱。因为身体疼痛的缘故，心的焦灼似乎减少了。

于是他索性将烟斗直接烫在手上，疼得紧紧咬牙。从这短暂的身体之痛中，忘却了忧虑，忘却了相思之苦。

只等她回来。

等到清潺来时，见到竺榕满是烫伤疤痕的手腕，她生气又无力：“为什么要这样做？”

竺榕忽然用力把竺榕搂在怀中：“留下来，不要走，不然我难以自控，别走！”

清潺用力想推开他：“冷静一下！”

竺榕摔在地上。

清潺忙想要扶他，却停住了手，心道：“我不明白为何他会变得这样，最初，他明明是意气风发又清高的样子。是我的过错吗？我该怎么办？是狠心彻底消失，还是……”她十分犹豫，陷入了自责。

那一次他央求她留下，发誓这之后，就断却一切杂念，好好生活。

“这是最后一次了。”清潺勉强答应。

翌日清潺离开。

“再见。”清潺说，“我真的不能再来了。我身心充满罪孽，若是再次如此，我会厌恶自己。”说着，她转身离开。

“你不用怪你自己，”竺榕对着她的背影，道，“一切的过错都让我来背好了。”

清潺咬了咬唇，随后离开，没有回头。

后来她果真没有来过。

在爱情中，竺榕泉思如涌，洋洋洒洒写诗作词作画。

“可是，我宁可不要这些泉思，我只想，见她一面。”

“我感谢神明，同时也怨恨他。我感谢命运，同时也诅咒他。”

“两年了，我痛不欲生。”

清潺很为难，我不该继续让她为难，不然她会痛苦，痛苦的人，我一个就够了。竺榕狠了心，决定忘记她，他那时也选择了斩断一切放弃。

如果不是那次在竹林遇见了那位女子，也许，事情就不会像现在这个样子。

那夜竹林里，有歌声从远处飘来。

“别时月弯钩，离别愁，相思惹人瘦，既是不可求，何来扰我心忧……”歌声委婉，哀怨动人。

翠绿的竹林之中，月光下，身着华服的女子唱着歌儿，慢悠悠穿梭在一片翠绿之中。她的轻纱上绣着美丽的蝴蝶，美丽温婉，天女一般，周身都泛着隐隐的光芒。她愈走愈近，歌声越来越美。

“悲歌玉人碎。”竺榕道出一句。

“你是否也在为情所困？”女子转向他问，“去找你爱的人吧，去她身边吧，没有什么可以阻止你。”

“爱与被爱是人的天性，何为洁？何为不洁？什么清规戒律，什么持戒受则，没有人比你更爱她，但那和尚，却偏偏要把她从你身边带走。”女子走近他，眼神紧紧盯着他，“我若是你，即便要我浴火焚心，也要追求那一份爱！”

忽然有烈火将她焚烧，然而她眼神坚定，毫不惧怕。

竺榕大惊。

那一团火焰忽然变小，变成一个火球，飞向天空。

忽然有蝴蝶成群，齐刷刷飞向竺榕的脸，他忙胡乱躲闪，用手胡乱挥着，闭上眼，怕有什么落到眼睛里。

等他睁开眼时，竺榕发现自己来到了寺院门口。

他推开了寺庙的门，走了进去。

“清潺，我来了。”

清潺身着素衣，放下了书卷，望着门口的方向，面色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