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相思成妖

幻化成为妖物的男子竺榕，他把清潺带到了那件满是清潺塑像的房内，手指抚摸上心上人的脸，眼神中满是痴迷。

“我无法自控地深爱你，视你为神的赐福，视你为我的神，清潺，你却觉得我不是善类？”

柔美的带发修行的清潺，一时不知如何言语。

“我为你抛弃一切，不顾世俗，只要是你想要的，我什么都可以给你，”竺榕将手指抚上清潺的唇，“你说人鬼殊途，我便把灵魂卖给妖物，换得一副实在身躯。”

“我被封印于此，对你朝思暮想，回忆往日点滴，”竺榕将脸贴上清潺，“我是你的，而你也是我的。”

“清潺一心礼佛，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施主，你执念太深。”清潺心中叹气，淡淡道。

门外传来老和尚的怒吼，他愤怒捶门，恶声喝道：“竺榕！你这禽兽！放开我的徒儿！”

修远在门外，不紧不慢道：“老师傅，这怪名为情执，他力量强大，他设下的结界，外人难以打破。”

九尾狐低低啸了一声，修远又道：“只有让他安心放下执念，或者执念毁灭，才能将他擒获。”

“你曾经不是这样对我，”屋内，竺榕吻上她的耳边，痴恋和怨气混杂在一起，“你曾唤我的名字，与我亲密无间。”

“你是我的。”竺榕微笑着，手下生出很多丝线，蛛丝一般粘滑，以清潺为中心，结成了一张巨大的网。那丝线又将她团团围住，包裹起来，织成了一个茧。

“这样，你就永远都无法离开我了。”竺榕心满意足。

“你不要伤害我师傅，也不要伤害其他人。”清潺恳求。

而在另一边，敬择已经显示出妖物的状态，金色的瞳孔和尖厉的牙齿，瞪大了眼睛，杀气腾腾。

“这里到底发生过何事？我难以控制自己的戾气。”他的牙齿开始咯咯打颤。

“雾越来越大了。”我道，随手一摸，忽然发现粘乎乎的东西粘在了衣服上，“这……”

“这不是雾，是蛛丝。”我道，“这里被蛛丝包围了。”

“我们跟过去看看吧。”敬择终于这样决定。

修远正在想方法闯入屋内，敬择与我来到那门口。

老和尚的灵魂叹息一声：“竺榕啊竺榕，他曾是盛名的书画家、雕刻家，我本也欣赏他的才学，却不料他会是那种人。”

“老和尚，你把话说清楚，”竺榕在屋内冷哼一声，“你隐瞒部分真相，只会加重我的戾气。”

“哎。”僧人叹息。

竺榕在屋内一身厉喝，修远骑着九尾狐妖，飞快闪到一边。

我觉只一阵无形的力量将我猛然推开，毫无招架之力。

“阿翾！”敬择忙上前来，把我稳稳接住，才免于我狼狈地跌落在地，他一脸杀气，恶狠狠地瞪向门出。

老和尚静静呆在原地。

“阿翾，你没事吧？”敬择脸上有被弄破的伤口，并且显现出尖牙和金色的双瞳，妖气浓烈。

“我没事，敬择，你怎么了？”我有点担心，便问。

“不知为何我感觉体内有很多怒气，难以控制地很想去破坏一些东西！”敬择的声音有些发抖，还伴有野兽咬牙切齿时发出的咯咯声。

“你受到那妖物的影响了，”修远笑道，“我看你年纪不大，竟然也有感情上的烦恼吗？”

敬择哼了一声，不去理会他。

“鬼话连篇的老和尚，”竺榕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愤怒道，“竟把我形容得如此不堪狡诈，我对清潺一片真心，是你从中作梗，非要阻拦！”

“师父，竺榕，”清潺叹息道，“这么多年了，为何还要纠缠此事？清潺希望师父的灵魂可以往生，也希望竺榕你，可以解脱。”

“我已成为妖物，不是继续以此姿态存活，就是灰飞烟灭，”竺榕大笑道，“而你的师父，也早已被妖物侵蚀，不久之后，他就会变得和我一样！”

清潺一听，眉头紧锁，内心道了一声“罪过”。

蛛丝将清潺紧紧缠起。

“彻底属于我吧，清潺。”竺榕道。

“哎呀，这下可不好，”修远道，“以我现在的力量，尚且可以与他抗衡，但若等他吃掉那位小师傅，我就对付不了了呢。”

修远转向和尚：“师父，是不是您隐瞒了一些事实，使情执不但没有放下，反而生气了？”

老和尚汗颜。“老衲确实不该太过主观，可有些事情，我确实不知晓。”

门内，竺榕深情望着清潺，心道：“纵然我沦为妖物，也不后悔所做的一切。”

“那于我而言，是乐园一般的日子。”竺榕回忆于清潺在一起的一切时光。

不论是第一次见面，还是之后相处的点点滴滴，都是我视若珍宝的回忆。多年来我一心只寄情于书画，然已经很久没有让自己满意的作品。我知道自己缺乏不仅是灵感，还有更多，我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毕竟书画之外的世界，我知之甚少。竺榕深情望着清潺，心道。

竺榕想到他在寺庙里的时日，他把画了一半的画扔掉，愁眉不展。

那一日他彻夜无眠，天还没亮，就起身道院中。他见到清潺，她正挥动着木棒，一招一式，竟然是像在练武。

“你这是在做什么？练功夫？”竺榕笑问，“真是想不到。”

“出家人也是可以文武并重的，师父说过，在外游行有时可能会遇到坏人，会一些手脚上的功夫，既可以强身健体，也可以用来防身。”清潺微笑，“我看竺榕先生就是太瘦弱了，愁容满面，景色再好，在您看来也是枯山、寂水、冷月，不如把诗画放一边，练点武吧。”

竺榕一笑：“好啊。那以后我和你一起练武吧。”

刚开始和竺榕一起下山化缘时，他会感到烦闷，有时候整整一天，都得不到什么东西。于是他问：“我有的是银子，可以给你们很多，为什么还要化缘？不如把时间用在陪我逛集市上如何？”

“这可不行。”清潺摇了摇头。

毕竟是小孩子，即便清规戒律谨记于心，还是会对山下的事物和食物充满好奇。作为取得灵感的回报，竺榕会带她去吃一些糖葫芦和糕点，有一次，还带她去了一家精致好吃的素食斋，清潺甚是欣喜。

菜上来时，她把自己碗里的一些食物分给竺榕。

“先生太瘦弱了，应该多吃一些。”清潺道。

他心里一暖。

不知何时开始，竺榕发现自己对清潺越来越关注，四年的时间里，她由孩童长成少女。

这山里的一些神像已经破旧不堪，竺榕决心雕塑一些新的神像，放在道路旁和林子里，而老僧对此也心怀感激，觉得这是件很棒的功德。后来他开始不自觉开始雕刻清潺的雕像，在他看来，她如同女神一般。

她会成为一个凡尘女子吗？会有身着嫁衣的时候吗？会……和男人成亲吗？竺榕陷入茫然，又很难控制自己不去想象。

被赶下山去的日子里，竺榕开始问，这是否怪异？可又有一个声音说，清潺只是带发修行，即便已经出家，也可以还俗，这有何不可？

可问题是，清潺喜不喜欢他？会不会讨厌他？

他把带来的钱都花光了，也无心用新的作品赚钱，这个偏远的小镇，无人认识他，更无人愿意用大价钱买他的作品，对清潺的爱更是日夜将他折磨，使他颓丧。

有一次，清潺去山下化缘，看到竺榕被一群流氓打。

“没钱了还想吃饭？别死乞白赖了！滚！”

“好你个吃霸王餐的东西！”

他们骂骂咧咧，对他拳打脚踢，而被围在中间的人烂醉如泥，连反抗都懒得反抗。

清潺一惊，连忙上前，扶起竺榕，一脸担忧。

“你还好吗？怎么落得这样的地步？”

竺榕垂下头，一脸惭愧：“不要看我！我不想你看到这样的我！我宁可去死，也不愿意这样面对你！”

说着，他跌跌撞撞跑走。

“你在说什么蠢话！”清潺上前，拉住了竺榕，“我以为你回竺家了，为什么会沦落到这地步？”

清潺将他扶到竺榕在镇上居住的茅屋中。

“我带来的钱花得差不多了，这四个月里我无心做任何事，写不出诗文画不出画，废人一个。”只是一日日仰望着你居住的方向。竺榕连连咳嗽。

“你离我远一点吧，我不想你讨厌我，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怪异，因为我对你……”竺榕的声音越来越低，到后面有些难以启齿。

“我不懂你的情感，”清潺道，“万般情起，不问缘由，我不觉得你怪异，只是无奈，我不能回应你。”

她的人和声音都是那么温柔，眉宇间染上愁绪。“但，要怎样才能让你不那么难受？”

“大概，如果我得到你的话，就可以不那么悲伤了吧。”竺榕勉强笑道。

“我还是不懂。”她咬了咬唇，“我虽不是出家弟子，但也受师父耳濡目染，不可破戒。”她这样回复。

随后两人陷入沉默，清潺起身，道了句客气话后，转身离开。

黄昏的时候，清潺在镇上的一家小酒楼找到了竺榕。

“你怎么又在喝酒？”清潺问，“不是说钱花光了吗？”

“我喝酒，是为了暖身，不碍事。”竺榕把厚实的有大毛领的披风披到清潺身上，笑道：“天冷，你怎么不多穿一些？我竟然在这里遇到了一个画迷，他给了我一些银子。”

“……”清潺望着他，透亮的眸子隐隐有光，心中为他泛起一阵酸楚，“你心里痛苦。”

竺榕背过身，沉默一会儿，之后道：“那就陪我逛逛夜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