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和，等等。”宋之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看着顾清和也已经红肿的眼，“我和你之间，关孟时闲什么事？”

顾清和惊讶地抬头：“当时所有人都说孟时闲是你的女朋友啊……而且孟时闲在转学来的第一天不就说了是为你而来吗？”

宋之燃突然就笑了，“谁告诉你所有人都认为孟时闲是我女朋友的？”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当时班主任就找过我，以为我和你有超友情关系而且……老实说毕业的时候大家都以为我们在一起。”

顾清和突然觉得有些怔怔的，那其他的事情呢？

“至于孟时闲……我们两家算是世交，所以……”宋之燃认真地看着顾清和的眼，“阿和，你应该感觉到的，我对你是真真实实的。”

顾清和一下子觉得自己仿佛错过了很多事，“那你……不对，那我……”

“我一直以为你和祁景川在一起。”宋之燃有些感慨地说，“但现在看来，貌似不是这样。”

顾清和看了看自己的手，觉得自己突然好傻。她仔细地看了看宋之燃，他的脸在她面前依旧有着美好的神情。带着年少时的笑容和目光。

所以，她和宋之燃这么多年，一直都在相互误会？

她以为他一直在和孟时闲在一起。

他以为自己始终和祁景川在一起。

曾经的年少的欢喜在所有的所谓的“在一起”面前因为胆怯而被耽误。无法说出，只能默默坚守。是这样吗？

如果我们能早些说出口，那又会怎样？

可惜没有如果。

顾清和觉得自己的心里蓦然又什么消失了。然而面对宋之燃，她依旧没有了曾经的闹腾的活力。有些事情一旦说出来，改变了她的认知，她就会不知所措，就会迷茫。

而秦双双也是如此。宋之燃的突然出现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她心疼顾清和，那时候的顾清和就像是一只被人遗弃的小猫，小心翼翼地躲在角落里，生怕别人知道自己的不一样，那段时间的顾清和甚至有了抑郁症。拒绝和人交流，自己一个人默默地疗伤。

那时候的祁景川就那样默默地陪在顾清和的身边。她看着那个曾经的翩翩少年如今陪在顾清和的身边，于是就想，只要清和能好，即使是祁景川，那她也愿意。可是现在宋之燃回来了，她怕祁景川的付出终究敌不回宋之燃的一个拥抱。她曾经的少年是不是会伤心，会难过？

可是即使顾清和不说，秦双双也知道，宋之燃带给顾清和的悸动，是祁景川给不了的。他在顾清和的生命力存在了三年，注定要在她的心里永远停留。

缘分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好。

秦双双打开门，看见客厅里顾清和两人尴尬的气氛，想了想，还是开口了：“我先做饭吧，清和你进来给我打下手。”

顾清和点点头，跟着秦双双进了厨房。

秦双双是单亲家庭，母亲去世的早，她的父亲为了赚钱也就鲜少顾及到她，于是久而久之，秦双双就练就了一手好厨艺。

顾清和看着秦双双沉默着洗菜，一双素白的手像是蝴蝶一样飞舞，她突然想起来曾经秦双双说自己“是整个科室里打结最快的”，看来是真的了。

“看我干吗？帮我把这几根葱剥一下。”递过来几根葱。

顾清和剥着葱，有点迟疑地开口：“双双……”

“怎样？”秦双双微微偏了一下头。

“我……”顾清和的手微微顿了顿，然后看向秦双双，有点不知所措。

秦双双可以说是她最亲近的人了，从某种意义上讲，秦双双的存在堪比家人。从青春年少至今，秦双双一直默默地守在她的身后，一直都在支持她鼓励她，在她最黑暗的岁月里，秦双双就像是一张盾站在她的身前，让她无所畏惧。

她自认对秦双双从未有所隐瞒。唯独这次，关于宋之燃，她没有告诉秦双双。

“阿和，只要你好好的，我觉得没什么。”秦双双顿下正在切香菜的手，“我只是想，景川会怎么想。”

“我也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接下来会怎样。”顾清和低下头，闷闷地开口。

秦双双转过身来，轻轻地拥抱了顾清和，在她的耳边小声地说：“阿和，这次，你一定要好好的。”

顾清和伸出手，回抱住秦双双。

“好了，赶紧洗洗你的小脏手吧，快出去，这里交给我就好了。”秦双双轻轻拍了拍顾清和的背，然后小小地推了推顾清和的肩。

顾清和终于忍不住，眼泪落了下来，笑着点了点头，在秦双双温和的目光中走了出去。

一出去就看见宋之燃正倚在自己的书墙边正在看《戴帽子的女人》，心微微一跳。

看见她出来，宋之燃合上书，问道：“所以最后穆北归和任小伊有没有在一起？”

“你没看过？”顾清和走过去，轻轻抽出宋之燃手上的书，然后放到了书墙里。

“我看了好多遍，但都没有看到结局。我怕不是我期待的。”宋之燃看着顾清和素白的手在一排排书里游移，眼睛也不自觉地跟上去。

顾清和的手正好停下，然后抽出一本杜拉斯的《情人》，看向宋之燃：“没有。最后穆北归没有和任小伊在一起。”

小说里的穆北归永远都不知道曾经有一个人爱他如生命。

她寻着他的足迹来到他的城市，看他眼中的建筑走他走过的路。然而依旧，没有和穆北归再次相遇。那一刻，任小伊终于学会放下。多年以后，依旧单身的任小伊在一次旅途中看到穆北归。那时候的穆北归，在走过了滚滚红尘后，脸上依旧有着她曾经为之痴迷的少年的神色。

只是此刻的穆北归早已经身有娇妻，儿女成双。

任小伊终于能够坦然地和穆北归说：好久不见，老同学。

宋之燃看着已经做到沙发上的顾清和，心里默默地说，还好我不是穆北归。

“阿和，来帮下忙。”外面是一片尴尬的静寂，厨房里却是风生水起。

顾清和扔下书，赶紧跑进厨房。

宋之燃看见一张书签从书里飘了出来，轻盈地落在了地上。

宋之燃走过去，捡起那张书签。

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林风眠的画。书签上印着的正好是林风眠笔下的《白衣女人》主人公，恬静优雅，有着淡淡地忧伤。翻过来，后面是一行小小的字，如春花秋月般轻盈美好的小楷，秀气地写着“我多么希望穆北归能够和任小伊在一起”。

宋之燃想了想，从自己的包里翻出一支笔，在后面又补充了一句：“穆北归喜欢任小伊，只是任小伊不知道。”写完之后就将书签又重新夹进了书里。

秦双双再次出来的时候，宋之燃已经很自觉地整理好了桌子。秦双双无视了明显带有讨好性质的宋之燃，自顾自和顾清和说着话。她曾经和顾清和在少女时候就一起讨论过宋之燃，从他的头发到眼睛再到手，然而曾经的宋之燃不仅给顾清和带来伤害，也给她带来了伤害。

桌上被摆上了一道道精致的菜，红烧鱼里放了几绺香菜，红润润的红烧肉，小茴香，等等。

“你看我对你多好，难得休假，还跑过来给你做厨娘。”秦双双白了顾清和一眼，然后嘴硬心软地给顾清和盛了一碗排骨汤，手还没递过去，顾清和的面前已经放了一碗汤。

宋之燃正施施然地收回手。

秦双双将汤放在自己的面前，声音有点大。然后吃了一块，才开口：“要不是你离开这么些年，我还真以为自己还在上学那会儿呢。”

她这么一说，顾清和自己也想起来了。当年上学那会儿，他们几个有时候会一起在学校食堂吃饭，当时有一个老师傅做的排骨汤特别好喝，每次都会被人给抢光，但顾清和那时候永远都会有汤喝，因为只要有宋之燃在，不吃饭都要排队买汤。其实那时候秦双双就已经怀疑了，只是当时因为有祁景川在，自己也就一直憋着没说。现在想想，也是了。

顾清和看了看火花四溅的二人，想了想，还是明智地选择了闭嘴。

宋之燃放下筷子，认真地看了一眼顾清和，然后看向秦双双：“我会好好待阿和，你放心。”

我能不放心吗？

秦双双看着整闷着一口气喝汤的顾清和，白了白眼，虽然嘴上不说，但可怜兮兮的小眼神明明已经出卖了顾某人了好不好……真是的，本来已经顾清和能撑多久的呢，结果……

而史上最尴尬一顿饭在秦双双的电话中结束。

“喂？”秦双双示意顾清和把碗收拾了，然后走到沙发上接电话。

“什么？好的，我马上到。”只几秒钟，不知道那边出了什么状况，秦双双一下子慌了起来，拿起背包就准备走。

“双双，发生了什么事？”顾清和一边擦着桌子一边问，那边宋之燃已经把碗什么的都收拾到水槽里挽起袖子准备洗了。

“历歌行出车祸了，现在医院那边都快忙疯了，到处是记者，我得赶紧过去。”秦双双赶紧换鞋，慌慌张张地就跑了出去。

“歌行？”顾清和也慌了，历歌行可是《戴帽子的女人》的男一号啊，他这个时候出车祸真的是……“不行，我也得过去看看。”

“我和你一起去。”宋之燃说着，也一起拿起衣服，和顾清和一前一后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