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离家出走

熹籽微笑着，对我的未婚夫诚焕说：“我决定离开这里，诚焕，”她说，“我不愿意一生呆在这个小地方，我家里没钱，不能给我很多路费，你在言家，丰衣足食，却没想过要去看看外面的景色。”她的面色中带上了讥讽，“这样的你也配喜欢我？”

诚焕有些难堪，脸上一红。

熹籽这么说着，却开始解开衣带，少女美丽的胴体在月色下像牛乳的光滑细白。

我一看，不知为何感到一阵没来由的羞耻，吓得差点尖叫出声，捂住了嘴，立刻转移视线，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敬择有些疑惑得看着我，又不方便出声问，于是偷偷看了过去。

“这就是我要改变命运的资本，”熹籽郑重地说，“现在，我要用它做人生第一笔交易。”

她缓缓走向诚焕，年轻的少年面红耳赤，心跳得飞快，他意识到了什么，觉得这并不是光彩的事，喉咙一紧，视线却无法从她身上移开。

她紧紧贴了过来，嘲讽的表情使诚焕觉得受到了羞辱，却又无法摆脱她的诱惑，全身燥热起来，他不敢向前，在不远处站着，看着赤裸的她。

“我要钱，很多很多钱。”她仰起头，用命令式的语气对诚焕说话。

我心跳得飞快，不敢去看也不敢去想，我首先想到的不是诚焕的背叛也不觉得愤怒，我只是，对于女体袒露在别人面前这件事，着实惊吓不小，几乎吓得哭出声。

那意味着一些事，一些只有大人才知道的事，而在我这个年龄，觉得这些事是羞耻的，甚至是不要脸的。我真是后悔听了敬择的话，为什么要来这里凑这种瞎热闹。

我的肩膀微微颤抖，在敬择看来，我成了柔弱的女子，面对着难以承受的痛苦，他咬了咬牙，拳头咯咯作响，他忽然有了行动，不再偷偷摸摸窥视，他直接“嚯”地一声站了起来，直直地、面无表情地、明目张胆地，看着小屋内的两个人。

诚焕本就心虚，见到窗外忽然出现的敬择，心脏差点从嘴里蹦出来，一阵虚汗立刻从额头沁下，背上湿了一大片。

熹籽有些恼怒，狠狠瞪向敬择：“你来捣什么乱？”

但是敬择这次没有退缩，不像以前那样傻乎乎地笑着，只是冷冷地、带着怒意看着她。

熹籽感觉到了从头到脚的寒意，一时竟然喘不上气。

“回、回去吧。”诚焕哆哆嗦嗦地说，“我、我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的。”

敬择的视线那么紧，一动不动盯着，像山间在深夜捕猎的狼虎，发出野兽一样的凶光。

熹籽咬牙切齿，穿上衣服转身离去，而诚焕，简直落荒而逃。

“回去吧。”敬择转向我，带着暖洋洋的笑意，“什么都没发生，你放心。”

我蹲在地上，只觉腹部忽然一阵疼痛，之后又像被针扎过，冷汗一阵一阵，连起身都觉得是天大的难题。

“阿翾？”敬择小心翼翼地问，“阿翾？”他伸出手，试图来拍我的背。

“不要碰我！”我一下子暴戾起来，冲他大声喝道，然而只这一用力，腹部又痛了起来。

“阿翾？”敬择不知所措。

“你回去吧，混蛋！不用管我！”我气恼道，脚一阵发麻，但是我连起身的力气也没有，我涌起无名的恐惧，头皮阵阵发凉，我预感到了不好的事情，是我会红着脸不好意思听年长的女生们讨论的事，我想到了熹籽今晚袒露的身体，想到了差点发生的事情，又羞又愤，想到旁边还站着一个敬择，男生敬择，就更厌恶了。

“对不起，阿翾，”敬择道，“也许，我不该带你来这里。你一定很难过吧？”

“不要和我说话，我讨厌你！我看到你就心烦！我要回去了！”我说着，猛地起身，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然后一头栽了下去。

“阿翾！”

我听到模模糊糊的声音。

我在十五岁那个撞见诚焕差点与熹籽私通的夜晚，迎来了我的初潮，还被敬择撞见。

醒来后，我见到嬷嬷笑得欣喜，那种欣喜使我觉得羞耻，发现自己的衣物被换好了，更加涨红了脸，不知所措。

“没什么好害羞的，这代表你是个大姑娘了。”嬷嬷的安慰让我更加羞愤了，只想继续一觉睡下去，并且永远也不要醒来。

“你也真是的，这么晚了还和敬择出去玩，以后是大姑娘了，可不能再做这种事，说出去难听。”嬷嬷道，“敬择那家伙虽然听话，可到底看上去没出息，诚焕就好多了……”

“不要在我面前提到他。”我的声音冷了下来，“我累了，想睡会儿。”

“好吧。”嬷嬷退了出去。

第二日，诚焕偷了父亲的钱给熹籽，她满意点头，离家而去。

熹籽的父母发现女儿离家出走后，哭了一顿后拿敬择出气，敬择默默忍受着。

诚焕对我道歉，他似乎也知道了我昨晚在场，面对我的时候，有些心虚。

“我不生气。”我说，“但是，也不愿意将来和你成亲了。你走吧，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对不起。”诚焕说着，责备自己的一时糊涂，悔不当初，见我依旧不为所动，无奈地离开。

我在家呆了五日后，才愿意出门玩耍，我见到了敬择，看到他疲惫的眼神时，心里升起一阵愧疚。

“对不起。”敬择说，“我一直在责备自己。”

“不，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道，“你没有做错，我很庆幸知道这一切。”

“这还是你第一次跟我道歉。”敬择有些难为情的模样，“熹籽走了，这个家以后会很寂寞了。不过这样也好。”他叹气，眯起笑眼，乞怜的目光望向我，“阿翾，我想吃糖。”

“傻瓜。”我眼睛差点一湿，忽然生出一股从未有过的心疼。

我还是第一次待敬择如亲似友，没有讽刺和冷眼，我露出笑容，握住了他的手，决定带他去集市。

“你要什么我都买给你。”

“噗，搞得好像我是你宠的小孩子一样。真是不好意思，我明明是个长你三岁的男子，却向你要糖吃。”敬择开心地笑了，脸有些发红，“太好了，这么多年来，你还是第一次向我表示好意。”

“你也真够执着的，我那么恶言恶语，还一直跟在我后边。”我一脸疑惑，“我都不晓得自己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做。”

“因为，”敬择的笑声里忽然有点哽咽，“我做过那么多蠢事，你是，是唯一一个没有笑话过我的人。你从来，从来都不笑话我，所以我觉得，你其实，是一个很好的人吧。”他依然是万年不变的笑容，眼泪却如清泉流淌而下。

我顿时呆住了。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敬择哭。

其实敬择他，什么都知道。只是如果流露出悲伤，他怕会更加被人看不起。

“笨蛋！大笨蛋啊！”——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我的卑劣之处，连自己也羞于面对。我这么刻薄的一个人，你竟然说我好。

“你真的……”我的喉咙被堵得难受，眼圈发红，却又不想被人看到这幅模样，为了顾全面子冲他嚷嚷，“走开啦你！”声音失了真，怎么听都像带着哭腔，脸于是更红了。

“哈哈哈哈！”敬择大声笑了起来，捂住肚子直不起腰。

“阿翾，阿翾你，哈哈哈！”他望着我，眼神明亮，笑声里没有往常的虚假，酣畅淋漓，连我听着也一并觉得痛快。

我向父亲提出解除和诚焕的婚约，父亲问及原因，我没有把熹籽的事情说出来，只说我不愿意，父亲很生气，大声斥骂，扬言要将我赶出家门。

“脑子没有清楚之前，不要会来见我！”父亲怒吼。

我愤怒地拂袖离去。

以父亲的想法，身无分文的我，在外面一定无法生存，然后回来请求他的原谅，开始顺从地继续默认他的决定。这个时间可能是三天、七天、再长也是半个月，不管怎样，我是一定会认输的。

想到父亲如此坚信，我便越发倔强，就算饿死，也不想回来。

敬择追上了我：“带上我一起吧，”他说，“我留在这里也没意思。”

“说不定会挨饿哦，”我道，“接下来该怎么半，晚上吃什么，又在哪里睡，我可是一点都不知道呢。”

“总会有办法的。”他说。

“我不会对你负责的哦，”我说，“是你自己要跟着的，是死是活自己负责。”

“我知道。”他答。

“我也没有把你当作同伴，有福同享有难同这种傻话，最好不要在你脑海中浮现。”

“我知道啦，阿翾你真的很烦啊。”他看着我，“你好像很怕跟人扯上关系，这样可不行。”

“我只是嫌麻烦。”

“我不会给你添麻烦，什么家务事我都会做，绝对是个靠得住的仆人，”他定义了自己的位置，“我能解决你所有的问题。”

“那……一起走吧。”我淡淡道。

“你一个小女孩，竟然想一个人离家出走，未免把这个世界想得太安全了，”他道，“就算你不愿意，我也会偷偷跟着你的。”

“你是跟踪狂吗？”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