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你果然还是想和她交朋友的吧

但熹籽比我更狠，她把敬择赶到了猪圈里，于是敬择身上总有一股难闻的猪圈味，他成为了村子里众人笑话的对象，每天吃不饱穿不暖，看着就可怜兮兮的。

敬择一见到我，眼泪不断往下掉：“阿翾，救我，阿翾，我好惨。”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我找到熹籽，去质问她：“你是故意的吗？为了让我把敬择带回家里做长工？”

熹籽一副你明知故问的表情：“我家里穷，多一个吃饭的我就不爽，我将来还要嫁人，要准备嫁妆，父母可都愁坏了，要是能来个人贩子，我家恨不得把敬择直接卖了。”

“你……”我气得不行。

敬择直接找到了言老爷，我的父亲，他跪下来，只求他有个吃饭的地方。

“你那妹妹也真是个狠心的，现在就这样，将来又会是什么蛇蝎心肠。”言老爷这样评价熹籽。

“和熹籽妹妹无关，是家里实在是太穷了，我又经常做错事。”敬择连连强调是自己的错，让人越发觉得他可怜。

父亲就这么同意收了敬择，给他一间小柴房睡觉，平常跟着下人一起做事。

敬择十分勤快，不怕苦，学得快，嘴又甜，家里的下人都很喜欢他。有时他卖乖过度，奉承的意思过于明显，会让人反感，但念着他可怜，委屈巴巴的样子，也就罢了。

“阿翾，阿翾，跟着你，真的有饭吃耶。”敬择非常开心，“这样我以后每天就能看到你了。”

我气红了脸，每天对他更凶恶了。

日子就这样不温不火过了七年，我已经十五岁，敬择依旧会死皮赖脸缠着我，熹籽，俨然成了这小地方里有名的美人。

有人来说媒，但熹籽狠狠拒绝了。

美丽的少女眼里已经有了野心，她的容貌是她飞黄腾达的利器，怎么能随便嫁给一个普通男子？她的目光有时会别有深意瞟诚焕，露出迷人的微笑。诚焕有几分动心，但又忌惮我父亲的威严。

“诚焕，我待你不薄，”父亲对我将来的未婚夫言诚焕说，“你和彬翾一起长大，你应该知晓她的品性，她是个贤惠有礼的好姑娘，而不是熹籽那样的小狐狸精。”

对于熹籽，父亲似乎没有多大的好感，不满道：“顾家那丫头明知你和彬翾之间有默认的婚约，却还和你勾勾搭搭，这哪里是正经人家会做的事？”

诚焕起初有些不悦，然而当父亲皱紧眉头，开始加大了声音，语气里带上愤怒之后，他便不敢吱声了。

父亲后来用很粗的麻绳抽了他十下，又罚他去祠堂跪了一整晚，那之后诚焕便发誓，再也不会多看熹籽一眼了，发誓等到我成年，他便与我成亲，当言家的上门女婿。

诚焕后来对熹籽的视而不见引起了她的不快，但诚焕也没有办法。

敬择在一个深夜，翻过我家的围墙，爬到三楼的楼顶，又不知道用怎样的方式，溜进了我的房内。

“熹籽喜欢诚焕，”敬择眨巴着眼睛说，“但诚焕总是不理她，她很伤心。”

“这又关我什么事呢？”我反问敬择，“诚焕好歹是我的未婚夫。”虽然承认这一点的我，也觉得心里膈应。

“可是你又不喜欢他，为什么要和他成亲呢？”敬择一脸的不可思议。

我竟无言以对。

“但熹籽是有些喜欢诚焕的，她想嫁给他。”敬择说，“为此拒绝了很多说媒的人。不如你就把诚焕让给她吧，阿翾你这么漂亮，一定会有更好的人在等你呢。”

“你找我说有什么用呢？”我淡淡问，“你可以去找诚焕，或者是我爹谈判。再说了，她要嫁的也许并不是诚焕，是我家里的积蓄罢了。”

“而且你别忘了，”我转向敬择，话语不由得狠了起来，并带着一些报复性的快乐，“我才是言家的继承人，诚焕虽然是养子，可这家里的东西，父亲是交给我的，他若是娶了诚焕，只怕父亲生气起来，什么都不会给他。”

敬择还想说什么，但似乎也知道这是事实，便没了下文，失望地回去了。

他走后，我也有些怅然，言家也不是什么大家，我却在拿言家井底之蛙般的优势炫耀，实在是，自己也觉得惭愧。

熹籽很快有了夫家，不靠媒人牵的线，而是她自己寻到的，她到邻镇买布，店主看中了她。那人做的丝绸生意，产业不在我家之下，凭借美貌，熹籽迷住了他。他几次暗示，熹籽果然点了头。

嫁妆、嫁衣都准备好，成亲的那天，新郎却忽然暴毙。

婚礼只能中断，伤心欲绝的婆家本就觉得熹籽是狐狸精，脸上自然不好看，就这样连哭带骂把熹籽赶出了家门。

喜事成了一桩闹剧。

熹籽哭哭啼啼，第二日又回复以往的高傲，我在集市上遇到她，敬择似乎是想安慰她，努力在逗她说笑，但只引来她更多的不快和恶毒讥讽。而诚焕，则和我一起买东西，但他在见到熹籽的一瞬间，心思就已经在她身上了。

熹籽的目光扫过我，冷言道：“想笑就笑吧，言彬翾，你以为你是个什么好东西？不就是靠卖粮米赚了点钱吗？你在这里是首富，到了外面就是个土包子！你看不起谁呢？别臭美了！离开言家，你算个什么？我要嫁，自然要嫁比你家厉害的人，你少给我得意！”

一番话，使我呆在了原地。

敬择似乎要打圆场，可刚发出一个音节，就被熹籽狠狠煽了一巴掌。她的目光，像刀刮过我内心的羞耻，汨汨沁出暗黑的血液。

随后她哼了一声，愤愤离去，诚焕竟然心急得地追了上去，一口一个“熹籽”，说着“不要生气”之类的话。

诚焕去追熹籽，敬择却留下来陪我。

“阿翾，你没事吧？不要在意。”敬择安慰道，“熹籽说话就是这样的，但她心肠很好，很善良的。”

我咬了咬唇，若非父亲的产业，我真的什么都不是。而能够在这里被尊敬的资本，到了外界后，只怕被嘲笑得一文不值。

“呵，”我对着敬择冷笑一声，“你别再蠢下去了好不好？她视你如草芥、从心底里鄙视你，你竟然还说她善良？你是在骗我还是骗自己？你真的很没用，敬择，熹籽都比你有出息，至少她为了让自己过得更好敢于一拼，而且……”

而且我觉得熹籽的性格，是不会轻言失败的，这是她的魅力所在，如不停息抗争的、荆棘丛中开出的艳丽花朵。她有着明目张胆的坏，这让人着迷。

“你果然，还是有点和和她交朋友的吧。”敬择忽然道。

我一愣。

“熹籽她，是个会把欲望明确表现出来的人，脾气坏、自私、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骄傲自满、从不在乎别人的感受，”敬择罗列出一堆她的缺点，让我觉得他原来还是有一点头脑的，“即便这样，你还是觉得她好吗？”

我的沉默在他看来成了默认。

“我知道了，那再见啊。”敬择笑着，对我挥了挥手。

第二日敬择来找我的时候，竟然穿上熹籽最喜欢的那件衣服，戴上她的首饰，打扮成女子模样。

“好看吗？”他笑问。他竟然还化了妆。熹籽知道后，一定会饶不了他的吧，不过对于别人的打骂，敬择早已习以为常。

“像不像熹籽？”他说着，模仿熹籽平时的表情，狭长的眼睛带着魅惑瞟过来的时候，我竟然惊艳得不能自己。

“像、像极了。”我不知为何涨红了脸。

“为什么，你会选择和熹籽交朋友，而不是我呢？”敬择垂下头问，那表情美得让人心动，若他是女子，一定胜过熹籽百倍，“像她那样外露地表现出自己的欲望，真的好吗？”

我一定是被外表迷惑了，竟然有想向他倾诉的念头。

“我和她，其实是一类人。”我说，“都是对现状不满，想要改变。她讨厌这里，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她的手段是嫁人，而我，还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我和诚焕，我难以想象我和诚焕成亲，但又不敢反对。”“至少现在不敢。”我补充道。

“这里很好啊？为什么要离开？”敬择问。

“外面有更广阔的世界，我不想一辈子在这里，和大米粮油打交道。”

“可是言家只有你一个孩子。”

“是呀，所以父亲很生气。”我苦笑，“但是我没胆量反抗他。不像熹籽，她是个果敢的女子。”

“是这样啊，那再见啦。”敬择笑着向我告别。

敬择回去之后，见到了熹籽。

“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熹籽命令道，“帮我偷偷约诚焕出来。并且，不可以告诉言彬翾。”

敬择点了点头。

然而他还是毁约，偷偷将熹籽的计划告诉了我。

当夜，我见到熹籽，在一间废旧的小屋，同时，还见到了诚焕。

我和敬择偷偷躲在屋子外面，蹲在地上，紧紧扒着窗子，不时观察里面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