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爱晟冀，那就对他好一点。”面前的人是我半年前见过的尹菱，她穿着一身浅蓝色的衣裙，长长的发丝垂在胸前，浅笑，宛若一幅温婉的江南水画。

只是她的脸竟有了些病态，我懂得，这是为一份爱而憔悴的，可我一点都不可怜她，因为她爱的人，是我的晟冀。

晟冀看不出，也只因为他做足了局内人的戏份。

“你爱晟冀。”我不拐丝毫的弯，单刀直入。她的表情明显怔了一怔，不过也就仅仅只有片刻，快的似乎从未有过。

“我不想骗你，是的，我爱晟冀。”她莞尔，纤细的手指摇着手中的咖啡勺，望着窗外，咖啡勺自然的在咖啡中划出一层又一层完美的涟漪。

“一开始，当父母给我说下这门亲事时，我自是很不满意。我有我自己的人生，我不想被任何人干预，可就算我嫁给了晟冀又怎样，多的只是钱，少的只是一个有活力的灵魂。”

“我就是抱着宁死不从的心态找到的晟冀，我说了很多很多理由，说的就连他身边的秘书都有些动摇了，可他却只是很冷淡的望了我一眼，对我说，说完了，请走吧，哦，对了，忘了告诉你，我刚才愣神了，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她嗤笑一声，接着为我讲述。“我后来才知道，其实他一开始也是不同意的，只是我去他那里大闹了一番，他就对我有了兴趣。千不该，万不该，缘始缘末，都是我的错。”

“嫁给他，我以为我不幸福，我以为他都是虚情假意，我以为我还是从前那个我，不会被任何感情动摇。我求他放过我，他放了，用另一种形式……可在他放手之后，我才意识到我所抛弃的才是我真正想要的。”

“我明白的太晚，我也从不想挽回，或许对现在的我来说，能站在原地看他幸福，也是不错的，不错的。”

“可心不会痛吗？”

“痛痛痛。”她双目失神的一遍遍回味着我一句话，最后，扯出一抹无力地笑容，“他幸福亦是我幸福，这点痛，算得了什么，什么都算不了，什么都比不上。”

“所以，请好好爱晟冀，也算是帮我这个人脱离苦海。”

我哑然，再次想起我在病房中朝着白猾歇斯底里，挥手把花瓶砸到她脑袋上。我在想，如果那时候，我做出像尹菱这般的选择，如今的白猾和路元饶又会怎样。

真的可能会很幸福。

我是他们爱情的破坏者，我明白是我太过自私，可爱情不就是自私吗？

我本想开口对她说些什么，眼神的余光却偏偏瞥到了那个人。他站在不远处，浑身颤抖着，脸庞若万年寒冰般，嘴角依旧挂着一丝冷笑。

是他，我的爱人，尹菱的丈夫，尹菱所希望幸福的人——晟冀。他就站在那里，站在那里，将我们所有的对话一丝不漏的听进。

但是我的错觉吗，为什么我总觉着他的瞳孔在太阳的折射下发出一种异样的光芒呢？

我希望这是我的错觉，我奢望这是我的错觉。

我觉着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呆呆着看着晟冀离我们越来越近。脑中突然想起无数个偶像剧上的偶像剧情，女配角说话给女主听，其实是说给女主没有看见的男主听。

可是，我可以保证，我面前的女孩没有一丝虚假，她完全没有意识到晟冀的逼近，还很自然的笑了笑，拍拍我的肩。

“千言万语，还是那一句，好好爱晟冀。”

她本来是想潇洒回头离去的，可在回眸的那一刹那，却是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脸色苍白成了骨灰色。

“这就是你的理由？”他一眼也没看我，似乎这里只有他和她，而我只是无关事事的人。他注视着她，注视着她的面庞，望上闪烁着泪花的美眸。

“晟冀。”一声带着哭腔的声音终于炸开，“晟冀，你该幸福的，你该幸福的。”

“小菱，你真是讨厌的女孩，就像我初次遇见你一样讨厌。你从来都不明白，我是多么的爱你。没有其他人，只有你，这就是你在我心中的位置。这几天，看你平淡的表情，我很生气。”

恍惚间，我听到了尹菱的放声大哭，和他温柔的话语。“我为人很挑剔，所以，这一生，也只好委屈你当我今生的爱，今生的妻了。”

那我呢？

我又算得了什么？

我毫无理智的冲出咖啡馆，一路狂奔。我终于还是明白了，他为什么总是喜欢看向我耳坠的方向，——因为那是尹菱存在的方向。

他为什么喜欢带我去看星星，因为他知道尹菱也在同一片星空下。

他说的喜欢我，说的把未来给他，全被都是他说给尹菱听的。

那夜，他说我爱你，也是因为他醉酒把我当成了尹菱。他的笑容是为尹菱绽放，他的爱是为尹菱存在。

他始终爱的都是尹菱，从未改变，而我只是一个一厢情愿的工具，一个甘愿沉沦的傻女人。尽管我知道阳光不可信，天命不可违，但我却还是自作自受的快乐。

突然想不起来，我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为了什么存活。到最后，答案却仍是空白。

是谁，哪里来，哪里去，为什么活……

再次见他，是在我们初遇的那个酒吧，同样的装扮，同样的位置，同样的人，却已是不同的心境。

他对着我抱歉地笑了笑，对我说，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想来可真是讽刺，我的两次爱，两次都是对不起。说真的，我厌恶这个字眼，我害怕这个字眼。

他们从来不知道，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一句抱歉。

“你不会是爱上我了吧。”他笑，笑容的灿烂幸福程度刺伤了我的双眼，我别开眼，摇了摇纤手中的酒杯，扬唇，满是自嘲。

“你倒真是自作多情，我不早就说过了吗？我们之间只存在利益关系，你付了我钱，我就要做好。我只负责陪你做戏，不负责爱上你。”

“那我就放心了。”

看到他相当释然的表情，我只能心中暗暗苦涩，若真的只是单纯的利益关系那个该多好。晟冀，你为什么要让我对于这场戏，如此投入呢？

“还有什么别的要求吗？”

“最近对高卢感了些兴趣，帮了你这么大的忙，借助您的资源出个国不麻烦您吧。”

晟冀是很豪爽的，我想，我又看到了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晟冀，那个真实的只为尹菱而存在的晟冀。

踏上前往高卢的飞机，不带走这里所有的回忆。在飞机上透过窗户看着高空的风景，依稀，我似是看见晟冀在实心实意笑着向我招手。

想也只是想而已，从来都不是事实。

我看到飞机脱离了本来飞向更高空的轨道，匀加速的向地面俯冲。忽略飞机中回旋的空姐的声音，忽略周围人的嘈乱，我安静地趴在窗前静静观望，即使我记不住这些风景。

走马观花般，白猾，路元饶，晟冀，尹菱，关于他们的回忆全部一股脑的冲击，不知是不是回光返照呢。

白猾，其实我从没有怨过你，若我不在，你不要伤心。

路元饶，你是我第一个爱过的男人，我对不起你和白猾，但事已至此，祝你幸福。

尹菱，你拿出了全部的身心却爱一个人，比起你，我太渺小。

晟冀，是你给了我希望，是你给了我再次爱一个人的感觉，我不恨你不怨你，只想对你说谢谢。

眼前，光芒愈发明显，我想，我是被上帝抛弃的孩子，活得很失败，但终究，还是要归于那一片天。

再见，即使我已不想说再见。

几天后，小小的花园里，女子坐在秋千上，双手十合，一身黑白，身前还一本正经的放了一本《圣经》。

“小菱，你干什么呢，该不是在招魂吧。”男子有些哭笑不得抚着女子秀丽的发丝，眼里眉间全是宠溺。

女子无辜的望向他，指了指桌上的报纸，嘟起了唇，“前今天一架飞机出故障意外坠毁，飞机上无一人幸还，我在为他们哀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