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笙！”我轻声安慰道，“你好好调息，舞儿不走，等你好了再聊，好吗？”

他突然抬起头，湖蓝的眸子有一丝华彩闪过：“真的？”

我用力地点头：“不走不走，就在这守着你们。”

那张苍白的脸终于露出一丝孩子般的笑意，乖乖地闭上眼睛，开始打坐，芝麻给我使了个眼色，我轻手轻脚地跟他走出洞外，坐在旁边的稻草堆里，看着他拿着一把又黑又破的大蒲扇用力地扇着火。

热气氤氲在那张黝黑而冷漠的脸上，不知为何我看到了一丝晶莹滑落，不知是热气凝结的水珠还是……我不敢想，甚至不敢多看他一眼，现在的芝麻让人陌生得有些害怕。

而他却从始至终都没有看过我一眼，看着那个端着药锅的孩子走进屋里，我突然觉得真的结束了，结束得很彻底，那些一起经历的回忆早已随着他们的国破家亡而消失殆尽。

往事一幕幕在眼前上演，耳边还能清晰地回响起那句“谢谢你，云轻舞”，我看着那个趴在房顶上的大男孩，仿佛还是在昨天，可突然间就变了，变得让人措手不及。

“叫你进去呢！”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从洞口传出。

我快步走了进去，喝完药的凌云笙脸色已经不似刚才那般苍白，靠在石壁上，蓝色的眸子泛出一丝温柔：“坐吧。”

“嗯……”我犹犹豫豫地坐在他旁边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出乎意料之外的是，他很平静，说话的语气像是在讲一个毫不关己的故事一样：“大概在半个月前吧，突然来了刺客，皇宫戒备森严，却不知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来的，他们身着黑衣，神出鬼没，我们的内卫根本不是对手，芝麻带着我和大哥逃出来的时候，我们已经伤的很重了。”

“确定是炼狱门的人吗？”我想都没想就问出了口，却没有注意到旁边的孩子早已攥紧了拳头。

凌云笙微微一愣，思忖道：“应该是吧，穿的衣服和武功都是炼狱门的，也许不全是，不然也不会让我们伤亡惨重。”

“啪……”一个厚实的小拳头砸在了石壁上，那冷漠的眼中如充血般通红，喉咙里的声音仿佛是吼出来的：“还有什么好问的！这就是你深爱的人！云轻舞！你满意了？幸福了？”

身体被狠狠地推了一把，整个人愣愣地踉跄了几步，眼睁睁地看着两个黑影闪过，阻隔在我们之间，而自己的身体也随之向后仰去，没有预计的疼痛，整个人落入了那个充斥着血腥味的怀抱。

“没事吧？”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关切。

胸口突然有些隐隐作痛，我却根本没有在意，挣扎着站起来，拨开挡在面前的冷风和七杀，看着那个小身影喘着粗气，浑身微微颤抖，一双血红的眼睛狠狠地瞪着我，仿佛要将眼神化作利剑，要用力刺穿我的胸膛。

“你们别管，都给我出去！”我的声音很静，很轻。

他们三个对视了一眼，最终还是走出了洞口，我像是松了口气，慢慢地走近芝麻，拿出自己的S型匕首，摊开那个黝黑而厚实的手掌，放进去，轻柔的声音带着难以言喻的负罪感：“对不起，迈出那一步就没办法再回头了，如果可以赎罪，我愿意抵上自己的命……”

他握紧了刀，愣愣地往前迈了两步，身后传来了凌云笙的吼声：“芝麻！住手！”他似乎想挣扎着站起来，却突然捂紧了胸口，一股鲜血从口中喷出。

而芝麻却并没有回头，眼泪却已夺眶而出：“主子，你别管了！”说完，轻轻地举起手中的匕首，慢慢向我走来。

洞外突然一阵寒风肆虐，如野兽般的嚎叫着灌进洞里，地上的火光被吹得明明灭灭，映在他满面泪痕的脸上显得格外悲凉，念头未消，只见一道寒光闪过，那把匕首生生地掉在地上，我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见那个矮小的身影直面袭来，一掌重重地拍在我的胸口上，他的声音低沉而平静：“你走！”撕裂的疼痛如期而至，我咬着牙站起来，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走，而一直垂下头没敢看我的芝麻并未发现任何异样。

一步，两步，我在装作若无其事地走着，却发现没迈出一步都是那么艰难，脚下突然一滑，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向前摔去硬生生地倒在地上，眼泪终于喷涌而出。

“小姐！我的小姐，你怎么了？”熟悉的声音传入耳际，一双柔软的手将我扶起，抬头望去，模糊的眼前渐渐出现了一个清晰的娇媚的面容。

“莫瑶……”我无力地靠在她肩上，“连走出这个洞口都不行，我还真是没用呢。”

面前的芝麻突然抬起头来，愣愣地看着那个靠在莫瑶身上的女子，脸色苍白如纸，胸口的纯白色衣服上绽开了一朵殷红的血花，明明刚才还没事，怎么突然间……她是受伤了，却为什么一直没有告诉我？

这时，冷风、七杀、绝尘和游隼相继入内，莫瑶将我推给了绝尘，自己蹭蹭几步走过去，横剑在前：“芝麻，你对小姐做了什么！你说呀！做了什么！”自从加入影卫，她从来没有对自己的首领直呼其名，就算跟了云轻舞，她也依然喜欢喊他首领，因为她一直是那么的尊重他，直到此刻，看到这一幕，莫瑶彻底疯了，云轻舞做的一切不但没有得到任何感激，反而迎来了血光之灾，她终于忍不了了……

还没等来回答，只见银光闪耀，而他竟没有任何反抗，任由冷风的钢刀架在他脖子上，愤怒的声音响彻山洞：“你个忘恩负义的混蛋！主子看见飞回来的信鸽身上带血，不惜派遣莫瑶和游叔千里迢迢回来找你们，而她自己却怕皇上发现那只鸽子，赔上了自己的身体，你若说她是喜欢皇上的话，当初也是为了风轩才选择了这条路，而你却只知道仇恨，恩将仇报，我真不知道小姐怎么会一次又一次的舍命相救！”

“我，我没用力……她怎么会？”芝麻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到现在都难以置信为什么半成功力都没用，竟把我伤成这样。

冷风看向我，眼中尽是心疼：“主子在来之前就受伤了，为了早点找到你们，她一天都没有休息过，马不停蹄地赶来，伤势一直好好坏坏，可她却从来没说过，心心念念的就是想把你们救出来。”

芝麻冷哼一声：“她有这么好心？”

“你！”冷风手上暗自用力，刀刃逼近芝麻的脖颈。

不能再等了，我努力地喊出了声音：“住手！冷风！你给我退下！”

“小姐……”冷风意欲辩解。

七杀走过来，拍了拍他肩膀：“听主子的，别再让她着急了。”

冷风这才忿忿地放下刀，转身走到我身边守卫，再也不想看芝麻一眼。而我却看向绝尘：“扶我过去。”

绝尘点了点头，一把抱起了我，将我放在芝麻旁边的稻草上，我斜靠在墙边，仰头看着他，勉强扯出一丝笑容：“对不起，最终还是弄巧成拙了。”

“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们，如果我知道会有今天，就算死也绝不会推你入虎口的。”凌云笙突然开口，他自己蜷缩在阴影里，声音却掩饰不住内疚和伤感。

洞外，寒风肆虐，树叶的沙沙声愈发凌乱，然而在这纯粹的声音里还夹杂着什么，除了凌云笙和我之外的所有人，像排练好一样，都死死地盯着洞口，右手握住刀柄，似随时准备迎战。

杀气越来越浓，所有的人都像被定格了一样，一动不动地静观事态的发展。突然，仿佛是看到了一片黑夜涌入，那黑色“潮涌”瞬间分散，从不同的角度飞扑而来，我身边所有的人一起动了，他们各自用着自己的必杀技，以便于快速制敌。

血光飞溅，凌乱了双眼，身边的守护者各个都拼尽全力，而我也只能坐在一角看着，对于生死根本早已无能为力，那一刻心里异常的平静，仿佛生死再也与我无关。

突然，一个黑影抽身出来，双脚瞪住石壁，像箭一样冲向凌云笙，我拼了命地跳起来，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与其看着战友们一个一个死去，不如自己先来个了断，也算是还清了凌家兄弟的吧。

耳边的喊声不断，却有一个声音从模糊到清晰：“云轻舞！”颤抖的声嘶力竭，让我感受到了他的恐惧，可……你不是应该恨我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