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空之声已到耳边，银光夹杂着寒气扑面而来，我眼前突然一花，只听“叮”的一声轻响，身前居然多了一个灰黑色的背影，他左手直直地伸出将我们阻隔在战局之外，右手执剑抵挡住来势汹汹的攻击。

对方看到手中的已断掉的剑，赶紧往后退了几步，而面前那个矮小的身影左手撑地，轻咳两声，声音有些低沉：“云轻舞，你不要命了！”

“不要了……把你们害成这样，我还要命干什么！”我瘪着嘴赌气。

芝麻没理我，伸手抓住胸口，用力一拔，我能看到喷出的鲜血，和扔在地上的断剑。紧接着他没做停留，带着还在流血的伤口乘胜追击，而对面那个拿着断剑的杀手，转身欲逃，却突然停住，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倒下了。

冷风拔出插在那杀手身上的剑，冷哼一声，嘴里嘟囔着：“敢伤我们家主子，这算是便宜你了。”说完，继续钻入战局中。

身后，一只温柔的大手拍了拍我，我转过头去，正对上那双温润的蓝色眸子，突然有些不知所措，而他却牵起我的手，轻声道：“你为我们做的太多太多了，如果我知道这一切是用你的清白换来的，那么我宁愿你什么都没做过，宁愿你忘记风轩的一切，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云笙！”我反握住他的手，“舞儿做过的事从未后悔过，你不用内疚，好好活着，我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会帮你们夺回风轩。”

身边刀光剑影，鲜血四溅，而我们两个却似在另外一个世界一般，毫无所觉地说着儿女情长，看着那张消瘦的俊颜，我不自觉地垂下眼，试图掩饰内心的纠结。

“舞儿！”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回来吧。”

一阵酸楚上涌，我深吸一口气，默默道:“很多路走过了就没办法再回头了。”我尽力地勾了勾嘴角，来掩盖自己想哭的情绪。

头顶上突然一声轻叹，他干脆将我拥进怀里，声音愈发温柔:“傻丫头，你想回头我随时都在路的这一边等你，就算是他的人又如何，我不介意，我只要云轻舞就够了。”

我扑进他怀里，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地喷涌而出，刚裂开的伤口随着哭泣的震动如针刺般疼痛。

而凌云笙却很平静，他怀抱着微微颤抖的人儿，感受着胸前那一股一股的暖流袭来，灼痛了心中最柔软的位置，这远比原有的内伤更难受，更痛苦。有些事情我们都很清楚，只是不愿意去面对而已……也许人就是这样，在无能为力的时候，总是本能的逃避。

战场上一片狼藉，十几个敌人虽然尽数歼灭，但藏匿的地点也暴露了，莫瑶和游隼帮芝麻处理伤口，绝尘、七杀和冷风跑到外面守卫。

我挣扎着从他怀里坐起来，声音有些嘶哑:“赶紧逃，怕是大批人马很快杀到。”

“去哪里呢？”莫瑶秀眉微皱。

我思索了片刻，突然道:“去雷曜，在陌玄的眼皮底下，他肯定找不到。”

凌云笙默认地点了点头，芝麻却突然叫道:“走是咱们走，不许带凌云霄！”

“他到底怎么了？”我疑惑地看着芝麻。

到底是个孩子，做了亏心事，连看都不敢正眼看我，呐呐道:“本来我们这两天就想逃走的，我看他新伤旧患那么多，带着也是个累赘，就想一刀杀了他，但是主子不让，我只好给他吃了点药，让他就这么睡着，我们好逃走。”

“你同意了？”我转头看向凌云笙。

凌云笙无语，旁边的芝麻着急道:“他杀了我爹，我杀他报仇有个不对？”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可你不该趁人之危，你爹知道也会瞧不起你！”我说的轻描淡写，但他却浑身微微一震。

我继续道:“咱们这几个人，云笙恨他，因为上一辈的恩怨，芝麻你恨他，因为杀父之仇，游隼恨他，因为他杀了他一直视为亲生的孩子，也许云霄真的是暴戾、极端、不择手段，可他明知道你们这么多人恨他，登基之后却从未为难过你们，对吗？这个坏人尚且没有’趁人之危’，你们这些所谓的正人君子如果趁这个机会杀了他，心里会好过吗？”

“我不管！”芝麻蹭的站起来，“我只要报仇！别的什么也不管！”

我微微一笑:“我没不让你报仇，等他伤养好了，你们谁愿意杀他都可以，但如果你非要现在一刀杀了他的话，那随便吧！”说完，我捂着伤口站起来就要往洞外走。

“我……我……”那孩子本来举着刀往凌云霄身前走去，却在听完我这番话之后，突然愣住了，不知该前进还是后退。

思考片刻，他还是退了回来，坐会原地，无奈地看了我一眼:“云轻舞，你赢了。”

“承让，承让！”我故意气他。

芝麻穿好上衣，瞪了我一眼:“客气了！”

围观的三个人相互对视，都有些忍俊不禁。

“冷风！七杀！”我唤道。

只见两个黑影迅速闪入，一起拱手:“主子！”

我微微颔首，吩咐道:“把最里面那个人帮我抬出去，尽量小心，别触动伤口。”

“是！”二人领命而去。

我继续看向屋中的其他人:“莫瑶，你扶芝麻，游隼背着云笙，咱这就走了。”

几个人赶紧分头行事，只有芝麻还在闹别扭:“我不用你扶，根本没事，这点小伤……”

“首领，你乖啦，别乱动，刚止住血……”莫瑶像个幼儿园阿姨一样哄着他。

之前因为要给我养伤，所以来时的马车很宽敞，我们这些人全都挤进去，也不会太过拥挤，只是偶然对视，有些不知所措。

服了解药的凌云霄渐渐醒来，茫然地扫视了一圈，淡淡地露出一丝冷笑:“还没死么？还真是命大呢。”

“要不是云轻舞，我临走时就先杀了你！”芝麻恨声道。

凌云霄微微侧头看向我:“舞儿还是这么善良。”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芝麻便抢道:“别高兴太早，等你伤养好了，我跟你单打独斗，到时候刀剑无眼，也就与人无尤了。”

“随时奉陪！”凌云霄微微挑眉。

我深深地叹了口气:“你们还有完吗？逃命还顾得上内讧！”

凌云霄往我身边凑了凑，低声道:“怎么回来了？你是哪危险往哪跑啊。”

“别想那么多，好好养伤。”我语气一软，低声安慰。

“啪！”茶杯被一只无情的大手狠狠扫落，摔在地上，碎满一地。

跪在地上的竹竿有些胆寒，从没见过自家主子发这么大火，只好垂头不语。

只听陌玄继续道:“皇家军队和炼狱门两路人马，居然都找不到一个云轻舞！你是干什么吃的！”

“主子！”竹竿硬着头皮开口，“属下快把雷矅翻过来了，就是没有舞姑娘的踪影，或许……属下大胆猜测，舞姑娘或许不在雷矅。”

“别管在哪！就是外太空，也给我找回来！”陌玄气的口不择言。

“外太空？”竹竿微微一愣，“有这个国家吗？”

陌玄也觉得自己失言，赶紧掩饰道:“总之，给我找！找不到你也不用回来了！”

“是，是！”竹竿如获大赦般赶紧开溜。

马车晃晃悠悠地进了雷曜境内，我带着七杀、冷风和莫瑶从一侧跳下马车，抄近路赶回皇城，而其他人则易容之后，坐马车走大道，到皇城与我们汇合。

熟悉的景物映入眼帘，一股无形的压力压得我透不过气来，可心里却不知为何那么渴望想见到他，虽然不知道这样的关系还能多久，而我却根本控制自己，越想抽离就越陷得深。

按照原定计划，我趴在莫瑶背上，由冷风和七杀带路，装作是逃回炼狱门总部。在竹竿看到我的那一刻，他几乎没站稳，瘦长的身体前后晃了晃，抚着额头问道：“这姑奶奶怎么了？”

“我们被蓝衣人袭击，主子受了伤。”莫瑶看起来很焦急。

竹竿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这就叫人准备马车，赶紧回去吧，不然真要出人命了。”

朱红色的大门敞开着，两个侍卫见到竹竿，均躬身一礼：“灰将军！”

“行了！”竹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赶紧让路！”

我微微一笑，这才恍然大悟道：“没想到你居然是……”怪不得这么受器重，原来不但是炼狱门首领，还是一国之将，看来我还是小看了他呢。

“嘘……”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只好不再往下说，任由莫瑶背着我往宫里走去，眼看着一个淡黄色身影健步而来，沉稳的步伐，此刻竟有那么一丝慌张。

几人赶紧下跪：“见过皇上！”

“无需多礼！”陌玄从莫瑶的怀里接过我，横抱在怀，在众内卫的惊异目光中，施施然地向寝宫走去。

熟悉的气息和暖意袭来，不为何有种莫名的心安，就像回到家一样，之前所有的不快都深深地隐藏在心里，那一刻我不自觉地将自己的大脑全部防空，既然对立在即，那么就让我们珍惜最后的时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