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靖煜和翁老他们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王府中静谧无声，曲折的回廊中只有一个提着灯笼的婢女在等着。

“奴婢昔颜见过王爷，见过两位贵客。”王府的婢女个个都长的水灵，受过严格训练，身姿仪态都是极好的，不比宫女差，且婢女中以四大一等婢女为最:

昔颜，温婉大方，模样秀雅，极善音律，喜好碧色；清颜，活泼可人，能言巧辩，写的一手好字，整天穿着桃红色裙衫；

颦颜，机灵乖巧，和清颜志同道合，好蓝色，会的一手妙笔丹青，两人时常走在一起；玅颜，善女红，曾是一等绣女，后几经辗转留在烨王府。

烨王府的四大侍女可谓是各有各的长处，帝都的贵族无一不羡慕万分，且不论出身，这四个丫鬟的容貌谈吐皆不输于大家闺秀，穿着也比一般商宦人家好的多，王府普通侍女每月纹银三两，三等侍女每月五两，二等侍女每月十二两，一等侍女每月二十两，由此可见烨王府的气派。

“昔颜，把灯笼给我，你领二位先去休息，”

宁靖煜经过这么久的相处知道翁老他们对宁空怀是真正关心后，他对两位老人的态度也客气了很多，皇家礼仪本就严格，而宁靖煜又是其中佼佼者，这几日的相处完全打翻了翁老对他的看法，

如果非得用两个字来形容翁老内心的感受的话估计就是:“卧槽！”

经过一天的奔波两个老人家也都累了，于是也不客气跟着昔颜就走了。宁靖煜在心里慢慢思索着这几天得到的消息，慢慢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也许是因为想的太认真，宁靖煜竟没有注意到自己屋子里还有个人，直到——

“舅舅，你回来了。”

突然听到有人说话宁靖煜也着实是吓了一跳，然后反应过来是宁空怀的声音，见他只穿着寝衣连忙拿过一旁架子上的披风走过去给他搭上，握住他的手，感觉十分冰冷，才斥责道:

“怎么这么不知道心疼自己的身子，等了多久了？也不知道穿厚点，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这样怎么…”

宁靖煜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宁空怀给打断了，“舅舅，你告诉我季子呈在哪里。”

听到他的话宁靖煜便知道他知道了，不过却没有回答他，只是说道:“季子呈的事你别管，你的病舅舅会处理的，你去休息吧！”

“舅舅！”宁空怀突然大叫出声，“是他害死母亲的，是我害死母亲的！是我害死母亲的…”

宁靖煜看着他痛哭失声，立刻蹲在他身前，抬起他的头:“看着我，怀儿，你听我说，不是你害死静柔的，她是你母亲，她爱你所以才会选择让你代替她活下去，要你放空心怀，幸福一生，”

“舅舅，其实你也很恨我吧，恨我害死了你最爱的妹妹，恨我是那个人的儿子，对吧？”

听到这句话宁靖煜愤怒地扬起手准备给他一巴掌，却还是舍不得又放了下来:“胡说什么，要是我真的恨你你还能活到这么大吗？啊！”

宁靖煜听到他的话其实更多的是心痛，这些年的相处难道是假的吗？

“舅舅，其实我一直都记得在我四岁那年的一天夜里，我在睡觉时忽然像是被人掐住喉咙一样喘不过气，我闻到了一股特殊的香味，就在我要死的时候那人突然放开了手，我一下子就惊醒了，

我原以为是我梦魇了，可是脖子上的痛感告诉我那不是梦，我瞒着这件事谁都没说，”宁空怀看向宁靖煜，眼中的光彩忽明忽暗，“舅舅，你知道骂人是谁吗？”

宁靖煜沉默不语，而宁空怀却接着说道:“时隔多年，在我十二岁生辰的时候我又闻到了那股香味，那是梨花酿和冰檀混合的味道，

而冰檀是贡品，因为烨王爱这香每有进贡便直接送到王府了，原本我还不相信，可是现在我知道了，因为我害死了他最爱的妹妹，更因为我流着那个他恨的人血，

舅舅，你还能说你不恨我吗？你不是恨不得杀死我吗！”

听到他的质问，宁靖煜没有回答而是沉默。

就在宁空怀久等不到他的回答心灰意冷准备离开时，宁靖煜突然抱住了他，不顾他的反抗说道:“当初我喝醉了酒，是打算杀了你，

可是后来看着你在我手下痛苦的挣扎，我不禁想起你在我眼前软软地叫我舅舅的样子便下不去手了。

后来你渐渐长大，却还是想要亲近我不管我对你怎么冷漠，你都在想方设法讨好我，我越来越没办法忽视你，直到，你六岁的时候你身上的毒发作，

我看着平时那么活泼的你突然就吐血昏迷，像失去生命的娃娃一样的时候，我就发现我早就认可了你。所以，求你原谅我，不要离开舅舅，舅舅知道错了。”

说到最后，宁靖煜紧紧抱住宁空怀就怕他突然离开。宁空怀其实一点也不意外舅舅的话，唯一意外的是那个一直高傲的烨王爷居然用了‘求’这个字，那个冷血无情的战神抱着他的手居然有些颤抖，

宁空怀其实很想告诉他:他从未恨过他，也从未想过离开，只是他不能，他不能心软，如果心软了，他就一定不会让自己见季子呈那个人，更别提给母亲报仇了。

于是只能强逼自己说出狠话:“我不信。我现在只想为母亲报仇，而你却根本不让我见他，是不信我吗？”

“不，不是，我明天就带你去见他，你不要拿自己身子开玩笑，去歇息吧，”宁靖煜见天色太晚，不忍让他受累只好妥协，“怀儿，你是我一手带大的，你的心思我又怎会不知。”

宁空怀身子一震，什么也没说，只是稍稍停顿了一下又朝自己院子走去。

宁靖煜知道今晚的所有对话都只是宁空怀为见季子呈报仇而做得铺设，不过他还是不愿自己和怀儿之间因为当初的一件错事而产生隔阂，哪怕有一丝丝的可能他都不愿意，这个孩子是真的长大了。

宁靖煜抬头望向夜空:妹妹，你看到了吗？怀儿真的很出色，只是他活得太累了，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他的手染上那些肮脏的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