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洗碗。”田格子抬起头，接收到阎唯一若有所思的视线，想到自己毫不淑女的吃相，忍不住红了脸，“你现在受伤，不能喝咖啡，我给你热一杯牛奶吧。”

她不等阎唯一回答，就迅速地把餐桌上的碗筷收了起来，留下一个苍茫的背影。

阎唯一沉思地看着客厅一角的钢琴，自从田格子母女离开后，这架钢琴只是作为一件摆设，许多年都没有人去拨动过一个琴键。

“别洗碗了。”当田格子端着一杯热好的牛奶走出来的时候，阎唯一忽然握住她的手，“你还记得钢琴吗？”

田格子愣了一愣：“记得，可是已经不记得怎么弹了。”

人的记忆，原来是一件这么脆弱的东西。那时候她每天都用四五个小时弹琴，现在却已经不记得……

“试试看吧，你原来的琴谱还在的。”阎唯一沉默了一会儿，依然牵着她的手，把她带到琴凳上。

田格子微微仰起头，客厅的灯光是偏暖的桔色调，落在他的眉眼上，也镀上了一层柔软的色泽，让她有种错觉，他对她的恨意，其实并不像表面上那么深重。

“弹一首简单的曲子吧！”阎唯一替她打开琴盖。

田格子的手提起来，放在黑白色的琴键上，打开琴谱的第一页，那首曲子并不难，是她偏爱的哈农。

试着弹了几个音，发现手指虽然灵活，却不再属于钢琴。多年做家事的结果，让指关节都长了茧子。

她停了下来，目光落在自己的手指上。这双手，不再是适合弹琴的手。

“生疏是难免的，慢慢就会熟悉起来。”阎唯一泛泛地安慰，“如果你想要继续学钢琴，我可以替你请老师。”

“学钢琴？”田格子啼笑皆非，“我现在都已经七老八十的了，还学啊！”

“十几岁的小姑娘，说什么七老八十的！”阎唯一瞪了她一眼。

“我现在读高三，应付功课已经觉得很吃力。要是学钢琴的话，我怕精力不够。”田格子不知道他又想出什么难题给她，从前他总是说她弹的琴是噪音……

尽管，小小的她，穿着粉色的公主裙，总能赢得客人的满堂喝彩。

“即使考不上大学，也没有什么。反正……你只能留在阎家，给我当当女佣什么的，也用不着什么高学历。”阎唯一在片刻的迟疑之后，毒舌再度出击。

“是。”田格子的睫毛垂了下去，没有让他看到自己黯然的神色，“我考本城的大学。”

阎唯一悄悄松了口气，他其实最怕的，就是她脱离他的掌握。

田格子的手指，舍不得离开载承了一生中最美好记忆的黑白色琴键。那时候，母亲、继父，都把自己当作小公主一样宠。

“喜欢弹，就随便弹一支曲子吧。”阎唯一扔下了一句话，就独自上了楼。

田格子的手指，在琴键上往来跳跃，不成调的曲子，渐渐地被弹得连贯了起来。

曾经的感觉，渐渐地回到了手指头底下。一时间，她几乎忘了时间，就这样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那首简单的乐曲，直到不用再看乐谱，就能够自然而然地在手指下流淌。

阎唯一其实没有走远，站在楼梯转角的阴影里，听着终于串在一起的音符，心情却忽然变得惨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