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新娘

下了轿子尚未及歇息，便被人拉来扯去换了身衣服。

小墨眯着眼睛由着人摆弄，登时觉得杨守有先见之明，暗暗想着，昨儿个晚上睡不着，现下果然是有些困倦了。却也明白今日是大日子，无论被怎么折腾总是不能有微词的，因此将脑海中找个地方睡一觉的想法一巴掌拍了回去。

好不容易里三层外三层地套好了衣服，招了小芊儿过来重新输了发髻，小墨缓缓地站起身。

小芊儿轻笑出声：“小姐真好看。”——着实，小姐真好看。平日里见惯了小姐身着淡紫色衣裙的样子，这似乎是第一次看到小姐穿着这般鲜丽。

头发挽成了回心髻，簪花并不是很繁复，发尾处一只步摇微微晃动。最美的莫过于发髻上一枚紫色的簪子，本应是簪上珍珠的，可小姐却拿出来这枚簪子，拗不过小姐，只好为她取下了钗环珠佩，簪上了紫色发簪，竟是相配得紧。

曳地的红裙衬得小姐脸色也微微红了，想着小姐平日里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小芊儿暗道，以前听管事儿的婆婆说过，女子嫁人时是极美的，果不其然。常听得人说的艳若桃李，便是说小姐现在的样子吧。一双眼睛本就灵动得很，配着簪上翩然欲飞的蝴蝶，便连和小姐朝夕相处惯了的自己看了，竟也添了一份惊艳之感。

小墨微微垂着头，有些欢喜。怎么说也是自己结婚的日子，当了新娘子被人称赞还是很开心的。却是故意眉目微微含嗔：“呦，谢谢。小芊儿，今儿个怎么知道逗本姑娘开心了，难不成是刚刚偷吃了蜂蜜？”

小芊儿倒是也习惯了小墨的说话方式，含笑答了：“小姐冤枉！小芊儿可是最诚实不过的了。其实小芊儿就是想说这发髻可是小芊儿给小姐梳的，小姐这般美，可不得赏小芊儿点儿什么？”

小墨微微摇摇头笑道：“你说你一大好闺女，居然学我贪财，啧啧，小芊儿你没救了。——怎么没人了？小芊儿你去看看吧。”

杨守这时却不知怎么冒了出来：“娘娘稍后片刻，可以歇息一会儿。申时便要前往承和大殿参加晚宴了。”

“知道了。”小墨暗自垂了头，似乎听到了礼乐的声音，应当是封后大典了吧，金册后印，百官见证。那是他的正妻呢！沉了声音道：“杨守，你主子……”

杨守似是知道小墨要问什么，突然岔开了话题道：“娘娘，这是主子特意让属下给娘娘备下的，娘娘想必也累了，先歇息一会儿吧。流梧和月落都派了人来，属下估摸着晚宴会持续很久。属下这便告退了。若有吩咐，再嘱咐属下便是。”

“等等，还有晚宴呢，你这会儿让我吃东西，那我待会儿还怎么吃得下？”

杨守斟酌了一下，小心开口：“主子说，娘娘……可能……会觉得不够吃……”瞥了眼小墨发黑的脸色，连忙了改了口，“不不不，是不爱吃不爱吃，这才嘱了属下特意送来。”

小墨瞪了眼杨守，半晌来了一句：“这还差不多。本姑娘又不是猪，让他这么养！好了好了，你也要吃吗？不吃我就不客气咯！”

话虽如此，但杨守看着那“你敢说你也吃就跟你拼命”的表情，还是恭谨地回了句：“属下不饿。这便告退了。”

小墨笑眯眯地开口：“慢走啊不送！”

看了眼杨守准备的饭食，恩，都是自己爱吃的。小墨下意识地按住了头上的簪子，轻笑了一下。

——江小墨，不能那么死心眼儿。有些东西，一旦选择了，便由不得你后悔了！

同小芊儿笑道：“这人真识趣儿！小芊儿，来，咱们吃咱们的。”

小芊儿却是一脸呆呆的样子：“小姐，这人到底是谁啊？”

小墨拍拍她的头：“哎呦我姑娘，别想了，你说你一大姑娘一直问一男人是谁谁谁，说不定人家还以为你看上他了。到时候你不是伤了人家的心？啧啧，小芊儿，始乱终弃要不得，所以就不能乱打听了啊！芊儿小媳妇儿，总会知道的啊！快来吃东西。”

休息了不多时，外面有人来报。小墨微敛了神色，在小芊儿的搀扶下随着来人走了出去。——这裙子好看是好看，好吧，以后再也不要穿了，真不是一般地难走。小墨碎碎念。

好在之后便坐上了步辇。刚出了门遇上了另外两批人。随行的嬷嬷解释道：“娘娘，前面正是如妃娘娘，在娘娘后面的是嫣妃娘娘的步辇。”小墨头疼地捏了捏眉心，刚刚太开心，以至于忘了，不仅仅自己一人是新娘。

小芊儿见小墨皱了眉头，思量了一下，低声说了句：“小姐，你是不是又饿了啊？”

小墨低头：“我看起来像是那么大胃的人么？”——刚在轿子上已经吃了那么多东西。

小芊儿忙不迭地点了点头：“像。”

小墨亦在努力转移着自己的注意力，黑了脸：“小芊儿你诽谤我！我这么苗条怎么可能是大胃王。你倒霉了。小心我罚你不许吃肉。”

小芊儿笑了声：“小姐你想什么呢？小芊儿本就不爱吃肉。”

小墨笑颜如花：“谢谢提醒哦。”

——小芊儿突然有了种“小姐在奸笑还边笑边对自己说你要被剁成块儿放锅里煮咯撒上点盐巴就可以吃了哦”的感觉。转头一看，感觉更甚，立马闭了嘴。

同小芊儿胡扯了两句，小墨突然发现后面的步辇已经追了上来。呃，自己晃得太慢了？

稍微有些尖利的声音响了起来：“往边上让一些，我家娘娘要从这里过去。”

小墨皱了皱眉头，随即暗笑，嫣妃，手下的人便是这样，估计本人也不是什么懂礼的主儿。这嫣妃，应当是余相的女儿吧，貌似叫余嫣然的。也难怪这么横，这可是太后的侄女儿呢!小墨突然一个激灵，啧啧，居然是阿景表妹。小小地翻了个白眼，暗暗想着，自古以来，表哥表妹什么的最是讨人厌了。

微微摆了摆手朝随行的嬷嬷道：“边上儿走些吧，我们慢些晃过去。”

随行嬷嬷似乎是有些不解，不过也只是一迟疑，便吩咐了下去。

环佩作响的声音，小墨闻声抬起了头，亦是一袭红裙的余嫣儿朝自己瞥了一眼，从身旁“飘”了过去。——好吧，小墨承认自己是小人之心了，私心里觉得就刚刚瞥了这么一眼就觉得同那姑娘极为不对盘，没事儿干嘛皮肤那么好，干嘛穿那么清凉，干嘛胸前那什么那么大——小墨一边暗道自己绝不是嫉妒那什么好身材，纯粹是觉得她有碍市容——一边把余嫣儿定义为了“妖魔鬼怪”一类，就暂且认为她是飘过去的吧！

慢慢悠悠地晃，终也是到了承和大殿。

“墨妃娘娘到。”

下了步辇的小墨被这一声穿透力极强的声音吓了一大跳。回过头来才觉得有趣儿，悄悄地拉了小芊儿笑道：“这嗓门，啧啧，绝对的金嗓子！”

小芊儿点点头，念叨着：“小姐，好多人。”

小墨这才抬了头。

落日西垂，些许余晖透过了殿门，落到了那人的周身。便像是历经了千年的时光，寂寥而强大。

陡然见到那人久违了的疏离沉静的面容，小墨突然生出了一种难以触及的恐惧。下意识地想触及发上的簪，才觉得场合不对。抬起的手又放了下来。

咬了下唇，躲不过的，总要来。思及规矩，盈盈下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