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匪我思存

“阿墨，落子。”带着浅笑的声音。

小墨手里的棋子一把都放棋盘上了：“不玩了不玩了，你逗我呢！你是不是以前学过啊？”

萧景挑眉：“自然没有。竟是又赢了,实属侥幸，定是侥幸。”话虽如此，可那双揶揄的眸子却是让小墨彻底地不淡定了。

“你这人好生讨厌，下了早朝不去管管你的国家大事，倒是找起乐子来了。本姑娘可是忧国忧民的大忙人，没时间陪你。”

萧景轻笑，眸中宠溺的意味越发明显：“阿墨，也只有你会同朕这般耍赖。”

小墨只觉脸颊一热，竟似是全身血液都涌上来一般，忙打着哈哈：“有什么样的徒弟自然有什么样的师傅，你不务正业，还想着本姑娘兢兢业业毕恭毕敬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么？……呸呸呸，什么跟什么……哎呀你去忙吧。”边说边伸推着萧景往外走。

萧景沉默了一下。蓦地伸出了手用力环住小墨：“阿墨，很快，朕会很快把一切都肃清。你乖一些，要等着朕。”

小墨奋力扒拉着紧环在身体周围的手臂，有些慌乱地顾左右而言他：“你真啰嗦，不就是出去批奏折嘛，又不会多久，你可是管我饭的，怎么可能不等你。主子不来，谁敢先吃啊！”

萧景轻叹一声，心如明镜。她懂得自己的意思，只是一味逃避。

“快走吧快走吧，你没看见你家小福全在殿外都望眼欲穿了么？”小墨向外张望了一下福全那颗圆圆的脑袋，复又笑眯眯地开了口。

萧景缓缓松开了换在小墨身上的手臂，捏了捏小墨的脸颊，继其不停念叨着的“我一大美人脸再被你捏两次就肿了，影响市容你负责啊？你怎么不捏自己啊？”抱怨之后圆满地、气定神闲地踏出了殿外。

碎碎念的小墨盯着缓步移出的高大身影，终于忍不住抬手掩目，却还是听到了胸膛中那砰砰跳动的声音，似是空谷幽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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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里的日子还是很惬意的——如果忽略宣正殿外那些犹疑的目光。背上的伤在莺儿的悉心调理下已经恢复完好。莺儿的那句“没有丁点儿疤痕，当真是肤若凝脂”委实让明知此言有些许夸张和安慰的小墨兴奋了好久。

萧宁倒是经常来找自己。这也是小墨每天最高兴的时候。

越来越没出息了般，面着阿景时自己的那个传说中的情窦开的是愈发灿烂哪，难以掌控的血液总喜欢往脑袋上涌，偏偏阿景似乎是极其喜欢看自己这般窘迫的模样，总是故意在自己面前飘来飘去、阴魂不散，还时不时拉过自己……咳咳，亲亲……脸颊什么的！（话说，若是皇帝陛下知晓了自己被形容飘来飘去、阴魂不散……会不会依然是无力地抚额叹息，啧啧！）小墨对此感到十分惶恐。要是有一天自己脑充血而死，阿景绝对是罪魁祸首！

萧宁的到来绝对可以算是对自己的解救。未免遭脑充血而英年早逝之祸，小墨选择性无视了阿景越来越黑的脸，拉了萧宁就向外奔。不知是不是错觉，小墨觉得，萧宁的手似乎是一次比一次抖得厉害。

终于，——你以为我想说萧宁迫于皇兄越来越紧绷的脸色终于甩开了小墨的手不带这个缠人精出去了么？——恭喜你猜错了。

事实上，萧景终于出了手。

前一天还在自己身旁信誓旦旦绝不会丢下自己而投向她皇兄的萧宁见状却是立马倒戈：“皇兄要好好管管墨姐姐，怎么能整日里想着出去玩呢，我也正准备好好说说墨姐姐呢！”

全然不顾一脸控诉的小墨，还甚是义正言辞，“女孩子哪能这样对不对？皇兄既然亲自上手了宁儿就先走了啊！墨姐姐你要好好的，以后还要帮皇兄呢，端庄贤淑不要忘哦。”

再一抬眼，哪里还能见到那个丫头的身影。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酝酿了一会儿，小墨瞥了眼被阿景抓住的胳膊，一脸的控诉委屈立马变成了极其谄媚的笑：“阿景，有事，您说话。”

萧景愣了一下，复而极其嫌弃——小墨以人格（还在么？）发誓，绝对是表达“你能干什么”的鄙视的眼神——极其轻蔑地斜睨了她一眼，复而转过头，手往下滑去，顺势牵过了她的手。

小墨立时哭笑不得！——您都这般嫌弃了还抓这么紧！敢情不是你的手你不心疼么！

“你又在笑什么？”萧景终于开了口。——小墨想着，冰冻三尺是说现下的宣正殿么？

“没，没。”开玩笑。我明明是哭好吗？

“怎么？不是想躲着我么？怎么不继续躲？”萧景边说便拉着小墨往里间走。

小墨想说，因为你拖着我的手，拖死尸似的拖着，而我的手是和我的身体连在一起的，我的身体上有腿，腿是用来走路的。由此可推算我的腿得跟着身体走，身体跟着手走，手又跟着你走。根据甲推出乙，乙推出丙，所以，——我还怎么躲啊这位哥哥？解释的清楚么？

自然是不敢说出来的。

“没躲，绝对没躲！”立马伸出另一只空闲的手作发誓状表忠心，“陛下是万民之主，玉树临风器宇轩昂光芒万丈，吾等小民亲近瞻仰尚嫌不足，怎么会躲？陛下玩笑了。”

萧景的声音倒是柔和了一些，却依旧是不客气的言语：“别贫！”

“喔。”小墨闷闷地回答。懊丧地垂下了头。果然，谄媚什么的不是吾等品质高洁的小民能驾驭得了的。（啧啧，这句话似乎难以通过认证，主要是那个品质高洁是吧？）

萧景停了脚步，低头看了自己面前的这个毛茸茸的脑袋，最终决定遵从内心，抬起手揉了揉，又揉了揉。

小墨抬头，瞪了眼萧景：“我的发型！乱了！不帮忙绾发还净捣乱！”

萧景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似乎，只要她在自己面前，便一切安然。

“绾发朕不会，日后，便为你画眉，可好？”手轻轻拂过小墨的眉，萧景似是不经意地说到。

小墨眨眨眼睛，深吸一口气：“你脑子坏掉了么？”

不出意外地看到了阿景黑了的脸。

小墨赶忙补救。殷勤地拉过萧景坐在榻上，为其倒了杯水，恭敬地递上：“我胡说的。您息怒，请喝茶。”

萧景接过杯盏，却只将其放到了案台上。

瞥了眼退了一步的小墨，开口道：“阿墨，过来！”

“不过去！我真的是胡说的！陛下聪明睿智，怎么可能脑子坏掉了，是我脑子坏掉了。”小墨一脸的认真。

萧景刚缓和的脸又绷了起来。

小墨暗念：对，你猜对了，我就是故意的。

萧景也不开口，就这么沉沉地盯着小墨。终于，某只老喜欢触龙逆鳞的家伙小碎步移了过去。

萧景拉过小墨，抱在怀里。她就这么软软的，暖暖的，抱着她竟像是寻回自己身体里缺失的某部分，安心的要命。

小墨不停地自我洗脑：我是个矜持的姑娘，现在安静地待在阿景怀里绝对不是喜欢待着，是知道挣不开所以不做无用功。所以，我是个明智又矜持的姑娘，你们不能误会。

半晌，某只自我洗脑的人终于挫败地承认，自己确实是恋着这个温暖宽大的怀抱，即使知道自己应该做的是离开，而不是沉溺。

脑袋上方传来了阿景沉沉的声音：“江相一直在秘密找你。呵，皇妃出逃，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小墨心内一动，敛了嬉笑的心思，道：“阿景，那把我送回去吧！”

萧景轻笑：“送你回去，方便你躲着朕？”

小墨心念，今日可能是个适宜动土安葬的好日子，早死早超生吧！摊牌!

“阿景，你是喜欢我的吧？”小墨想回头，却被萧景一只手扭回了脑袋。

阿景轻嘲的声音传来：“朕怎么会喜欢你这个丑八怪？”——可就是真的喜欢了。萧景心内暗叹，算是栽到了么？

小墨懊丧地低头，闷闷地说：“你明明就是喜欢我的。”

静默了一会儿，小墨壮士赴死般地开口：“我是喜欢你的。”停顿了一下，接着道，“阿景，你若不是皇帝，多好！”

萧景伸手握住小墨的手。

她的手同她整个人一样，都是软软的，小小的拳被自己的手整只包住，契合地似是一体。

“朕是皇帝，也是萧景。”

小墨低头：“可你先是皇帝，然后才能是萧景。阿景，我不喜欢皇帝。”

接着又极为懊恼地嘟囔了一句：“皇帝有好多妃子。”

萧景开口，似是料到她会说到这些：“阿墨，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是，你说的对，朕先是皇帝，朕没有办法扔下这片江山不管，只做萧景。”

半晌才听得小墨低低的声音，仍是软软糯糯的。但喉中有些湿润的东西到底没掩住：“恩，我知道。阿景，我不知道你听过没有，我听过一句话，很是喜欢。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

【墨墨有话说：各种纠结，不如让两人分开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