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流沐宫

莺儿想着依着皇上对墨姑娘的重视程度，怕是要来寻的，自己也不甚有困意，便守在了榻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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漏声残断，疏冷的月光透过层层的枝桠轻轻落在朱红色的宫墙上。依稀可见昔日辉煌的流沐宫外，陆续传来几声轻轻的脚步声。

一声轻笑传来：“三哥，你到了？”正是萧易。

同在宫内的上官穆武同罗靖谦惊疑地对视一眼，亦轻笑道：“皇上今儿个心情似是不错。”

萧景抬手轻抚了下巴，回头看了眼福全：“很明显？”

福全忙不迭地点了点头。

是因为刚刚突然想到了她便在宣正殿，便在自己身边么？萧景捂住额头，像是要抑制心中蓦地破空而出的柔软。自懂事后便习惯于掩藏内心所想，却一次次因她破了例！

缓缓将手放下，萧景已是敛了神色。“靖谦，靖恒那儿有没有消息传来？流梧应当有动静了吧？”

罗靖恒是御前侍卫统领罗靖谦的本家兄长，一直镇守在桑梓与流梧的边境。“正是。兄长才让臣同陛下禀报。流梧皇帝渐现老态，其几子正为争夺储君之位争夺不休，自相残杀。朝中大臣亦是分成几个派系，呼声最高的两位皇子，一是大皇子辕曦朗，二是二皇子辕曦牧。大皇子此前积聚了不少实力和朝。而那位二皇子……之前据传二皇子本身容颜极美，终日喜好寻花问柳，不务正业，实则心思缜密，暗中为自己打好了不少铺垫。不过不久前二人私下交锋，二皇子实力到底弱些，一时不防倒是遭到大皇子重创，如今算是下落不明。不过流梧皇帝似是尚不知二儿子被大儿子暗算，一直以为二子在边境。”

萧景俊眉微皱，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神色一凛，朝罗靖谦道：“继续让你兄长注意边境动向。——阿易，你去寻个人，一个容颜极美的男人，就在桑梓境内。若朕没记错，那日见到的，应当是流梧二皇子，辕曦牧。”

“三哥，你见过他？”萧易沉吟。

萧景微微点头：“无意间见到。因有别的事，那时并未在意，只是那人衣摆下的图腾朕一直觉得熟悉。——说起来，倒是朕疏忽了。”萧景微微敛眉，那日在街上冲撞了她的那辆马车，那个男子……“如今桑梓和流梧尚是互通有无，他来桑梓也不是不可能。”

罗靖谦点头：“不曾想他竟能躲到桑梓来。”

上官穆武倒是不以为意：“依我看，辕曦牧现下怕是自身难保，不会是威胁吧？”

萧景点头：“正是。不过，此人韬光养晦如此之久，绝不可小视。用得好的话，对朕来说，是不可多得的助力。”

上官穆武点头：“皇上是这个意思。不过据传那人似是极其桀骜，恐不能为我所用而不生利己之心。”

罗靖谦笑道：“瞧瞧，穆武你可真够笨的，你这个兵部侍郎能干到现在也不容易。皇上说的当然不是收服他为我们所用。他可是一国皇子，别说屈居人下，便是在别的国家为人所用亦是一种耻辱。皇上所说，交换而已。有利可图，自然可以互助……啊！”罗靖谦哀嚎一声：“上官穆武你个小人，竟然踢小爷！”

那厢上官穆武洋洋得意：“爷踢得就是你！”

眼见两人剑拔弩张，你看我冒火，我看你欠揍，马上又要打起来的样子，萧易笑了出声：“得了，你们二人倒也不嫌累。——三哥，我先找到那个辕曦牧，时机成熟再与其相商？”

“恩。”萧景淡淡点头，“凡事小心些。朕之前一直在吴郡管辖，虽然也与你们联系京城之事，毕竟不全面。倒是不曾料到，相府也藏了个厉害人物。”

“相府？”上官穆武敛了笑，“皇上说的是江相府？臣倒是知道一人。江定邦的义子，那个江洛凡，是个人物。依臣看，屈居在相府内，必有所图。”

罗靖谦又笑：“穆武，你倒也聪明了一回。”惹来了上官穆武一声不屑的轻嗤。

萧景微一沉吟：“此人，你们且不要问了。朕……亲自会会他。”

明显感到提到这个江洛凡时，三哥表情有些阴骛。当初可是听说江洛凡极其疼爱义妹江如墨的。江如墨，江如诗的孪生妹妹，不正是那个上次三哥带去圣光寺的自称小墨的女子？念及此，萧易难得地调侃起来：“三哥，您最近倒是变了许多的样子。不会是封妃大典在即，三哥因得美人而心悦展颜吧？”

本以为能看到三哥面色万年难得一见的赧然，哪料得三哥背手，抬眸朝自己轻叹：“阿易是想让朕给你赐婚？”

流沐宫内瞬间寂静无声。半晌上官穆武笑了起来：“五爷，您确实该成亲了。整日这么独来独往的可不成。”

好脾气的萧易却是瞪了眼上官道：“你不也是？”

“那不同。五爷您可是上京众多女子的春闺梦里人。”罗靖谦接口。

上官穆武大笑出声：“靖谦你这话说的对。”一直跟在萧景背后默不作声的福全憋了半天终于也笑出了声。

于是传说中洁白无瑕温润如玉笑语宴宴的“雪梧公子”黑了脸：“你们给本王闭嘴！”

闲闲看着的萧景终于开了口：“行了。安排在……母后和萧涵身边的人怎么样了？”

嘻笑的上官穆武神色肃穆起来：“皇上，臣办事不力。太后身边除了最信任的大太监裘方远，经常是遣散身边所有仆婢，所以直到现在所得到的消息都不是至关重要的消息。至于涵王爷那里，安排的人有一个暴露了，自刭未及，后来倒戈泄了密，不过那个倒戈的本就是个小角色，只是在无意间偷听到了路线。已经被五爷秘密处决了。好在他们相互不知身份，涵王爷那里，其他人均是安全的。”

萧易冷声道：“以后这样的事决不能再发生。三哥本是做了行踪暴露的准备，就算是被寻到也无关。可并没想到那人竟狠得下心给三哥下了‘化功散’，非是为人所救，怕是……”

上官穆武同罗靖谦之前并不知此中种种，此刻均一拱手，掀衣下拜：“皇上，臣……”

萧景摆摆手：“无妨。本是朕疏忽，错并不在你们。只是以后用人需用信得过的人，些微小事其实也并不是小事，用在关键地方的人更要用心擢选。”停顿了一下，声音有些涩然，接着道，“上次朕前往禄山祭祀，之后让影卫易容代替朕待在禄山，给……给了母后和二哥他们一偿夙愿的机会。既然他们做的彻底，朕……今后不会再念旧情，阿易，穆武，靖谦，福全，你们……”

“臣（臣弟）（老奴）誓死追随。”萧易与福全也掀衣而跪。

萧景轻叹：“朕岂会不知你们？平身吧。”

几人起身后，萧易忽而轻笑：“麻烦倒是在江定邦这儿了。”

萧景神色平淡，看不出喜怒。罗靖谦朝萧易笑道：“五爷此话怎讲？江相府内，那个江洛凡倒是一直在敛着锋芒。主子这么一说，倒知道他是个成气候的。至于江定邦的两个儿子，江洛远和江洛年，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只是资质平庸，江定邦倒是掌握着一部分兵权，估计也是因此想着反了的吧？虽然暂时收不回兵权，但江相未必敢轻举妄动，现下亦构不成威胁啊！”

萧易道：“我说的不是这事儿。这江相身居高位，难免想着要更高，也查到了一些迹象，定是想要反的。只是，如何处置江相府内众人，三哥怕是很犯愁？”最后一句略带笑意地看着萧景。

萧景倒是一副“云淡风轻你奈我何？”的样子，并不开口，一旁的罗靖谦和上官穆武目光急切，萧易又淡淡地朝福全道：“您说是不是，福总管？”

福全苦笑：“五爷，您不诚心为难老奴吗？何苦将这火引到老奴身上？您晚上出宫了不要紧，老奴还得伺候万岁爷呢！”

罗靖谦同上官穆武更是面面相觑：“你们在说什么？”

萧景漠漠开口：“行了，你们回去吧。朕也乏了。福全，回宫。”

……萧易轻笑：“靖谦，穆武，还待着呢，出宫啊！”

“五爷，给说清楚啊！半句话真是为难人！”

“穆武，便不是半句话你也不见得懂什么意思吧？”

“罗靖谦，小爷就不信了，你懂？”

“……不懂。五爷，给说说吧！”

“……再不走五爷我就把你们丢出来了！”翩翩公子！？……雪梧公子的温润如玉果然是表象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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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道身影轻轻落入宣正殿。萧景并未惊动殿外侍卫。

缓步踏入内殿，想着她便在自己的榻上休息着，安静地睡着，萧景嘴角弯了弯。可不一会儿，便是脸色铁青。——宽大的龙榻上，被褥单薄，竟是空无一人。

心狂跳起来。之前边说着不愿待在宫里的，她偷偷离开了？阿墨，你便这般对待朕？不是说了不闹，这算是什么？不过一会儿时间，你便逃走？

福全见了萧景转回身时的脸色，本有些困意这下立马清醒了，几乎是从未见过主子这般怒过。出什么事了？

福全小心开口：“皇上，可是墨姑娘有何不妥？”

萧景脸色紧绷，未置一词，大步跨向殿外。

阿墨，若你敢逃走，若你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