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雨下的很大。

雨水不断冲刷着青石板，上面经年累月的青苔更加湿滑。

而哗啦啦的流水声，则从耳边不断传来，却冲刷不了人内心的怒火。

冰凉刺骨的雨水如石粒般打在身上，寒的却是心。

杨书婠看着赵予燦，只是这样楞楞看着赵予燦，却不言一语。

“为什么？”略显沙哑的声音打破了二人之间久久的沉寂，也不知究竟是谁在低语。

又是一阵寂静，长剑划过天际，晃眼的光亮照应着赵予燦的面庞，最终落在了杨书婠的肩头。

杨书婠微微侧过头，看向抵在自己肩部的长剑。

泛红的眼眶，一滴清澈的泪珠掉了下来。

“赵予燦，我们自幼相识，算起来也有十来年了。这么多年的交情，可结果哪，今天，你为了一个不明不白的女人，你拿剑对着我。难道我们二人这十余年来的情分，还抵不过你们短短几个月的相识吗？”

不得不承认杨书婠的话对赵予燦是有一定影响的。

他微微抖动的手，使得剑移开了片刻，可最终还是重新落在了杨书婠的肩头:“她不是来路不明的女人，她是我的梦，我的梦啊！可你毁了，你不仅毁了她，也毁了我。”

“我毁你，我毁你。”杨书婠忽然笑了，痴痴的笑了起来。可她眼睛的泪珠仍未停止掉落:“你错了，我这么做恰恰是在救你。我这一剑下去，了断的不仅是她的性命，还有你的痴心妄想。”

“够了！”赵予燦压着沉沉的怒气，低声说道。

一瞬间他只感到透不过气。

杨书婠却在这时闭上了双眼:“如果杀了我，能让你心里好过一点的话。你动手吧。”

赵予燦看着杨书婠，一刹那杨书婠仿佛深深印在了他的眼底。

这十余年来的过往，通通涌现了出来。

赵予燦再说不出一句话。他知道，他终究是不忍心的。那是他曾今想要用性命却守护的女子，她便是比他的性命还要重要。

如今，即使到了这一刻。他还是不忍心。是啊，这一剑，他怎么可能又怎么忍心刺下去。

他只是默默收回了剑，随后一手执剑，另一只手，握住剑柄从剑身划过一直到剑尾。

鲜血一滴一滴的低落在地上，和冰凉的雨水混合在一起。

隐隐约约的杨书婠仿佛闻到了弥漫在空气中的，淡淡的血腥味。她睁开了眼睛，却看到了眼前的一幕。

杨书婠微微张开的嘴，却最终没有说出一句话。

赵予燦却看着她勾唇一笑，随后便丢下了手中的剑:“丫头，这是我最后一次喊你丫头了。从今以后，我们便两清了。晋王妃好自为之吧。”

最终，赵予燦独自离开，丢下了杨书婠一人继续站在雨中。

突然，杨书婠像是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气一样，她一下子跌倒在地。

杨书婠坐在地上，紧紧的抱住自己，使自己缩成一团。

这似乎是现在她唯一可以取暖的办法了。

她杀了月荷，当着赵予燦的面，她一剑了结了月荷的性命。

杨书婠知道，赵予燦是恨透她了，她亦再也不是他的丫头了。

可是杨书婠不后悔，因为她这么做不仅是为了赵予燦，更是为了楚芳怜。

她不知道赵予燦心里怎么想，可她知道在她眼里没有任何人可以代替楚芳怜，哪怕再像也不是。

她眼里揉不得沙子，又怎么会允许一个赝品活在自己眼前，篡夺原本属于楚芳怜的幸福呐。

暗夜里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一步、两步、三步……

终于那个脚步声停止了，杨书婠头顶的雨似乎小了些。

感觉到这儿杨书婠抬起了头，慕容成就这么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慕容成看着杨书婠满脸的泪痕，以及越来越多泪水，一下子只觉的揪心的疼。

慕容成尚未来得及做些什么。杨书婠却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紧紧抱住了慕容成。

“成哥。”

她不断喊着慕容成的名字。泪水不断落在慕容成的肩头。

一下子，就连一向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安太子，也感到不知所措。

他只是一手执伞，另一只手不断轻拍着杨书婠的背，在她耳边低语:“别怕。”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的杨书婠内心充满了恐惧，只有在慕容成的怀里她才能感到莫名的心安。

“成哥，月荷是你的棋子吧。”终于杨书婠淡淡开口。

慕容成并未惊讶于她的发现，只是轻轻一笑。

“你的确聪明。”

“赵予燦关心则乱，所以他忘了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这背后一定是有人刻意而为。想来想去，当年见过楚芳怜，知道她性情习性的人，除了我，赵予燦，阿史那羯灵，慕容封和相国寺的介慧大师以外也就只有你了。”

杨书婠仍旧伏在慕容成的肩头，声音低的仿若呓语。

慕容成轻轻揉了揉杨书婠的头，笑了笑:“那你有没有猜出我为什么这么做。”

“无聊。”杨书婠说着。

她轻轻推开了慕容成，对上了慕容成有些诧异的视线:“我没说错吧。你今日所为，无非就是想告诉我们。由始至终你才是那个下棋的人，哪一颗棋子该放在哪，又有什么作用全都由你来定。同时，你也是为了报复我，你也想让我尝一尝被自己在乎的人‘伤害’是什么滋味。”

慕容成原本惊诧的眼神不复存在，他只是看着杨书婠笑了:“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

“成哥，求你了，回来吧。”

慕容成温热的手触上了杨书婠冰凉的指尖。

他在杨书婠的额前落下清浅一吻。向往常一样温润笑着:“回不去了，我们都回不去了。”

杨书婠看着这样的慕容成，心里一阵难受。泪水再也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如果早知道有今天，那么我们又为什么要遇见。

成哥，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你更不该变成这样的。一切都是因为我。

如果你此生都不曾与我相遇，那你今天一定不会是这么。

终究是我对不住你，可我们不该是这样的结局，不该也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