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楚临风到了北蛮首战大捷的时候，我在楚府后院里方种下第一株梅树。

消息是红楼传来的，比在街头巷尾听说的准确很多。在楚临风日夜兼程赶到北蛮前，太子，即二皇子已经大败两役，被敌军攻陷了几个城池。

因此，楚临风带来的胜利传回京都时，京都人人欢喜，到处传颂着，将楚临风视作英雄。

其实太子领兵的本事不弱，只是在北蛮这种咄咄逼人的态度下，楚临风的手段更高明一些，而且更得军心，自然会胜。

北蛮虽说打起仗来比中原的军队更剽悍，但人数却是一个无法弥补的缺点。因此，二皇子会输，应该也是有些缘由的。

我臆测着，中原大概并没有全力出兵前线对抗，而是想趁北蛮现在后方无人给它一个重创。这样似乎想着，太子的败局也有了解释了。

当然，皇帝会派二皇子去，本就是为了打压他而不是为他积攒威望吧。

我百无聊赖地想着。这几日在楚府的日子可谓风平浪静，连原本提防着的叶青珊也没有什么动作，叫我好生失望。

而呆望着楚府中没有梅树的院子，我竟然有些不习惯。让觅儿弄了些树，亲手种在院子里。尽管此时梅花未绽，只是一树枯枝，看着还是亲切得紧。

梅花，不管有意还是无意地，都只会让我想起苏辰。遥遥忆着，初次见到苏辰，还是在约莫豆蔻的年纪。

那时我主要在宫外住着，只有在过年那几日才会回一趟徐府。仅仅去赴几次宴，然后在徐府中小住几日。

徐家与苏家也称得上是世交，面上的功夫总得做好。因此那年，父亲领着我去拜访苏家，我便趁着长辈们相谈甚欢之际蹓去了苏府后院。

彼时苏辰也只是个比我大一两岁的少年，初初有了些长大后清雅的模样，正抿着唇写字，神色专注。

“落日余晖早。目微抬、凉飔拂桠，青山含笑。暮色尽寒鸦缄默，路畔海棠正茂。仍可见、枝头绿闹……”我不由走近看了几眼。

“风敲竹？”我有些惊讶。风敲竹是一个坊间词牌，我闲来无事时也会写写，却没想到眼前这个看上去是苏家公子的人也会……

在如今的靖朝，写诗填词说得上是十分风雅的，但长短句的前身是坊间艳曲，在很多迂腐的老学究面前，都觉得是不登大雅之堂的。

苏辰也没想到会有人瞧见，抬头看了我一眼，搁下笔，笑着道：“你也喜欢这些不务正业的东西？”

我背着手，认真道：“怎么能说不务正业呢，长短句总有一日会在历史上留下一笔，比诗少了束缚，多了韵味。说不务正业的，只是些迂腐的看法罢了。”

小苏辰的眼睛亮了亮，真正欣喜的笑着：“没想到还能有人与我有同样的想法，对了，我叫苏辰，你呢？”

他露出欢喜的笑的时候眼睛弯起来，和先前那种微微笑的感觉很不一样。可惜的是，苏辰这样的笑，我也就见到过几次，这就是其中一次。

苏辰？果然是苏家公子。记得父亲来时还告诉我，苏辰是苏家这一代中最优秀的子弟，也是苏家世子。

“我叫徐锦卿。”

父亲到后院找我回府时，我才和苏辰一起将他完成一半的《风敲竹》填完。离开前和苏辰约好了下次见面，两人都十分欢欣。

而后的几日我也与苏辰见了几面，天南地北地谈论着。他对我有隐瞒，我也没将宫外的见闻透露出，但这并不妨碍我们成为知己。

我不清楚自己何时喜欢上苏辰的，这个爱穿白衣的雅致少爷。总是想着，如果当时没有与他交谈，怕是不会有之后的那么多羁绊吧。

恍惚想起苏辰见到院子里红梅绽放的笑意，竟一眼万年。回过神来时眼前仍是红梅枯枝，冷冷地嘲笑着我的臆想。

果真是往事如昨，我轻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