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徐府到楚府，说远也不远，但说近也不近。

遵照靖朝的习俗，迎娶新娘的轿子，是不能一路平稳的，说是中间需得有些颠簸，日后才能和和美美。

我向来不能理解这个习俗，一夜未眠的倦意在这个时候忽然冒上来，又被这无比颠簸的轿子打搅，颠得头疼。

此时已是未时，我也愈发地热。坐在这密不透风的轿子上，真是恨不得就此跳下去。

自晨起便未曾进食，我看样也无法在轿上浅瞌，便拿出那杏仁酥，咬了几口，挨上好半天，这颇为受罪的花轿总算停在了楚府门口。

轿帘掀开，喜婆将我扶下了花轿。与普通人家成亲时的热闹不同，世家与皇室中的婚礼，是端庄严肃的，一点声儿都听不见。

行至大厅内，面对着的是楚家二老的牌位。楚临风双亲皆亡，倒是省了我不少麻烦，至少第二日不用改口和敬茶，我有些薄凉地想着。

楚临风站在我身旁，隔着红纱，我也看不清他的表情神色。但我想，他还能有什么表情，幸而我此刻带着头纱，否则两个同样面色冷漠的人一丝不苟地在成亲，怕是会让许多人瘆得慌吧。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三拜之后，算是礼成了。我松了口气，总算是在饿晕之前拜完了礼。

接下来是从大厅到主房中的一段路。这段路新郎需搀着新娘走过，以求二人的夫妻之情长长久久。楚府中人跟在我与楚临风身后，脚步很轻，仿佛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想来是楚临风平日里的威慑。

入了新房门口，众人也悄悄退下。我想起长姐前日给我讲了一道，接下来，是要行合卺之礼？

我虽不爱饮酒，当初为了苏辰……怎么又念到他的名字，我懊恼着，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自发将盖头拉了下来。

楚临风的手还未触到，便又收了回去。我抬头看他，他脸上没什么神色，只是沉稳着斟了两杯酒。

交杯酒，喝得十分冰冷。

“喝了合卺酒，你且歇息罢。外面还有宴，不必等我回来。”楚临风与我，当然不会温存半刻，他甫一沾地，又得出去赴宴。

“那个……”犹豫良久仍是喊住了他，又纠结了半晌称谓道，“将军，能不能帮我上点吃的。”不管了，哪怕显得恬不知耻些，也总比饿着感觉好些吧。

“既已成为夫妻，唤我临风即可。”楚临风连头都没有回，“我会吩咐给你上点饭菜的。”

也不待我答应，便匆匆出了房门。我还怔忪着坐在床榻上，望着这陌生的喜房发呆。

这婚房虽准备得匆忙，但具体的样子还是有的，只是在这独守空房的时候，案台上的龙凤烛就燃得忒冷清了。

换下这一身的婚服，发上压得我习惯了的东西一取，顿时一阵轻松。我洗去脸上的浓妆，水中那个面容冰冷的徐锦卿令我都觉得陌生。

曾几何时，我也是会笑的。如今脸上的笑，竟寻不到半点当年的痕迹。

原来这世上没有不变的人。

宴席上欢乐而热闹的声音随风飘来，更显得这房内冷清十分。

困意缠绕了一整日，我自是懒得作出一副怨妇脸等着新婚的夫君，抱着大红色的枕头，便沉沉地睡去了。

睡之前的最后一个念头却是，这楚临风倒挺讲究民间习俗，床榻下铺了一层花生、桂圆、枣子之类的物什。若是我记得没错，这些寓意大抵是早生贵子。

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