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血都没有了还在祭礼台上站着干什么？还不下去？”台下炎心柯捧了茶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说。

“对，下去，下去！”身边的一群人随声附和。

这是一个绝佳的抱大腿的机会，身为地字内家的长子今年在祭天开瞳上成功开启了魂瞳，虽然这并不能说明日后炎歧双一定会成长为一名强大的修炼者，但至少能说明他有成长的潜力，假以时日也总会有些许成就，说不定日后在地字内家也会有他的一席之地。

作为一个有可能成长为在炎火城说话有分量的人，还是有那么些必要去讨好的。

没有力量的人总是这样生存下来的。

而这样将会有很多无辜的人成为垫脚石。

炎啸握着茶杯的手上青筋暴起，茶杯颤抖着，一道道的裂纹从杯底延伸，只要炎啸再加一点力就会碎裂开来，然而它始终没有碎。“就这样忍着？”

其他六个人没有作声。

“炎分雪你得给我个交代。”炎啸说。

炎分雪低了头摆弄着自己的摆带，过了好半天才抬头看了炎啸一眼，“每年不都是这样吗？以前你也没说什么。”

眼神中满是轻蔑。

然而炎啸显然不吃这套，“每年就怎么了？今年就是不行。”

“反正都已经这样了。我无能为力。”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你断送了佳奈的以后的路！”

“那又怎样？”

炎啸愣了一下，那又怎样？你还想怎样呢？他大可一走了之的，震字外家说到底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可是……

他突然觉得很累。

他缓缓的放下了满是裂纹的茶杯，“我出去一下。”

“不送。”

“你们最好收敛一点。”炎啸在楼梯口停了一下，说。

他实在不忍心看下去了。炎佳奈尚且如此，他是在想不出那些家伙会怎样对待炎凌。只是不知道……炎歧双那小子怎样想的，应该已经想通了吧？

“天无言，对天不语。”炎啸心里默默地想。

“把那套茶具撤掉。”炎分雪说。

“是。”一旁的仆人伸手想要把茶杯拿走，可他手还没碰到那茶杯就将手缩了回来。那茶杯太烫了以至于普通人都无法用手将它拿起。过了好一会仆人才敢再去碰那只茶杯。只是手一碰茶杯的把手，白瓷的茶杯就化成了一堆黑色的粉末。

烧灼的痕迹显露无疑。

“罢了罢了。”炎焜摆摆手，“你下去吧。”

而祭礼台上，炎佳奈几乎要哭了。她清楚的知道如果开魂瞳失败会是个怎样结局。

当初是为什么想要开魂瞳呢？还不是想摆脱那种命运？可是……你终究逃不掉。

你已经什么也没有了。

炎世礼清了清嗓子，“震字外家，炎佳奈，失败。”这一声像是终结的审判，在最后的时刻关上了炎佳奈今后的人生的大门。

炎佳奈低了头，不是像炎分雪一样悠闲的摆弄摆带，她只是怕一抬头，眼泪就会不由自主的汹涌。她慢慢站起身蹒跚着走下了带给她希望又破灭了她的希望的祭礼台。

像是行尸走肉。

周围的人便都开始仿佛看了一幕闹剧般放肆的笑起来。

“最后一位，震字外家，炎……炎凌。”炎世礼翻了翻花名册。

这才是重头戏吧？其实说实话谁会觉得炎伏云捡回来的小乞丐能开得魂瞳呢？他明明连神的祝福都没有吧？他凭什么开魂瞳？就凭炎伏云的意思？也不见得，毕竟炎焜也是一城之主，不会因为一己私利而误了炎火城的未来。那这是炎啸的意思？

震字外家明明还有一个名叫炎歧双的小子，而炎歧双明显要比炎凌来的更为正统一些。

凭什么？毕竟名不正则言不顺。

“这么说来的话，的确有必要让这小子知道一下炎家的规矩。”炎心柯思索着，“心胧呢？”

“刚才开魂瞳后心胧就走了。”知道的人在一旁悄悄说。

“算了，就算是留下来他也不会把注意力放在这种事情上吧？毕竟是天字家的人。”炎心柯耸了耸肩膀。

天字内家每年只出一个人。每一年天字内家的人都是不折不扣的修炼狂……当然炎伏云是不算的。

“那就我们自己搞吧。”

“好嘞，柯哥您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

“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放心。”

“那就开始吧。”

炎凌看着不过十几步的路程，微微皱眉。他清楚地知道，想要登上那祭礼台必将会有些困难，平日他与炎族的人接触并不多，炎佳奈那样的女孩子都被他们捉弄……不，应该说是毁成那个样子，他会变成什么样子呢？只会更惨吧。

在这种家族里这没有丝毫的道理可言，看你不爽就可以整你，因为他们拥有比你大得多的权力，尽管他们并不是这种权力的直接拥有者，但他们依然可以间接的将这种权力所代表的一些东西刻意显露出来。

比如……你今后的人生。

其实加油什么的……只是个安慰吧？云姐姐你说了一句加油，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难道云姐姐你喊一句加油我就能安稳的开魂瞳了吗？先前炎佳奈开魂瞳的时候你什么也没说是因为你知道自己什么也做不到，难道现在你就能做些什么了吗？炎凌心想。但他还是回过头来看着炎伏云笑了笑，“我会加油。”

炎凌转头看向了坐在前面的炎心柯，正好后者也转过了头看着他，炎凌愣了一下，随即从炎心柯的眼神中看到了浓浓的不屑与玩味。炎心柯看了炎凌一眼就转过了头，轻声笑着说，“磨磨蹭蹭的像什么话？让这么多的人还有各位长老都等一个你人，还真是面子够大。看来还真是不知规矩。”

“就是就是，还不到能耐有多少就摆谱。”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狂妄至极。”

周围的人随声附和。

炎凌没有再说什么，低了头就向祭礼台走去。现在多说什么也是无用，更何况他本来就连说话的资本都没有。真是无力……你想说些什么，可你什么都说不出来，现在的你，谁都帮不了，放眼望去，举目无亲罢了。

你终究只是孤家寡人而已。说到底你不过就是被炎伏云偶然救了的小乞丐，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去踏进凡人命运转折的地方，朝向那虚无缥缈的修行努力呢？

“云姐姐……要是你当初没有救我该多好？”炎凌轻声嘟囔着，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哼。”炎心柯挑了挑眼角，纸扇“啪”的一声合上，“那就给我变成落水狗！”

一瞬间，所有的在家主们的看起来很蹩脚的机关开始运转，看不见的丝线开始从砖缝间升起悬在半空，藏有暗格的地砖悄然翻转……反正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这些剩下没用过的陷阱也就可以全部可以施展出来了。

不知什么时候，躲在看台上了炎歧双早已不见踪影。

“哥哥，有人想要阴你哦。”脑海中突然间蹦出一个声音，轻声笑着，“不打算躲开么？”

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声音……炎凌略一思索，他想起来了，当初将未曦带出来的时候也是有一模一样的声音响起来过……

“你是谁？”炎凌有些惊异。上次这声音响起来的时候他分明听到了“哥哥”这样的称呼。可他不过是个孤身一人的乞丐，真不知道这“哥哥”从何而来。

“你是打算像小丑一样默默的中招引人发笑么？”声音中没有任何情感的起伏。

“我没有任何办法。”不知怎的，心里没有一丝的抵触，炎凌顺着那个声音的一声接了下去。

“看得见么？”那个声音突然问。

“看得见？看见什么？”炎凌被问的莫名其妙。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一点长进都没有。”那个声音突然就冷了下来，“难道你还不知道什么是绝望吗？”

“绝望……”炎凌轻声重复了一句，可还没等他忆起什么，脚下陡然一滑，失去了平衡的身体骤然前扑，以一种“狗啃泥”的姿势摔倒在地。

“哈哈哈哈。”所有的人都开始大笑起来，家主们也在笑，只不过是抿了嘴角。他们总归是不能排着桌子笑出声的，那样有损形象。幸而炎伏云是没有发笑的，少女眼中充满了可怜，她拉了拉炎焜的袖子，可炎焜并没有理睬她。

可是为了那所谓的形象，就要有一个人得当那该死的引子……不对……是小丑。

还真是啊，像个小丑一样引人发笑。炎凌默默的爬起来，继续向前走去。可是你不得不这样，因为这是你仅存的价值了。

几乎每走两步就会有一个机关，从炎凌方才呆着的地方到祭礼台不过是短短百步的距离，现在看起来确实那么的漫长，漫长的就像……

折磨。

当炎凌终于站到祭礼台上的时候，早已是狼狈不堪，衣不蔽体，脸上有些红肿与擦伤，头发乱糟糟的，像极了鸟窝。而台下的看客们早就捂着肚子笑的直不起腰来。

炎凌没说什么，只是低着头。没人看得见，那双漆黑的眼瞳中淡淡的光流转却又不曾滑落。

“交换么？”那个声音带着讥讽再次响起。

“交换。”他很累，轻声说。于是黑色的狂潮开始暴涨，渐渐将他的意识吞噬而去。

“你终于是开了一点窍……哥哥。”

“真是些卑贱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