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人们被恐惧攫住，在密不透风的绝望里分享最后的氧气，我们的本能依然是回避，这种掩耳盗铃的处理方式就像是一种明知故犯的慢性死亡。

慰藉的，是心，煎熬的，也是心。

尤丽看着马桶里的血迹，那鲜红而散发着腥气的液体，她倚着旁边的墙，慢慢滑落坐在地上，像一只破损的沙袋，失去了支撑自己的力量。

过了一会，她按了下冲水按钮，血迹随着旋窝般的水流被冲走，胃里又是一阵绞痛。

吐了一早上，根本没吐出什么东西，最后好不容易感觉有东西从身体里涌出来，却是一滩血，这让她不知所措。

从厕所出来的时候，宿舍已经空无一人了，看着自己桌子上的水卡，旁边放着一盒胃药和纸条，纸条上是曾怡的叮咛，旁边放着一壶热水，让她心里一暖，她倒了一杯水，轻轻的扭开那个小药瓶，倒出几粒药片在手上，然后一仰头吞了下去，灌水，一气呵成。

她把药瓶又塞回包里，然后放到床头枕头边，躺在床上，脑海里又涌现出刚刚看到的那腥红的血液，他打开包，把那瓶药放到里面的夹层里，然后拉上拉链，似乎安心了些，安静的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时而皱皱眉头，渐渐入睡。

当中午下课的时候我从教学楼里拖着昏昏欲睡的身体出来，刺眼的阳光让我精神了许多，我感受到手机在我贴身牛仔裤的兜里震动，我不用想都知道是卢俞青。

“喂，在哪呢？”

“曾怡，你来下广播室？”

“嗯？”

我抬头看了眼电话号，是广播室那个学长的号码，一阵无语的尴尬感从我身上划过。

“学长，我看错号码了，不好意思”我赶紧道歉。

“嗯，没事，现在过来一趟吧”

“可是学长，我还没吃饭”

“你先过来吧，有放送的事儿要找你，午饭我这里有盒饭”

“那好吧，我一会到”

我在心里吐槽着，心里一阵不平衡，整天给我安排那么累的活儿，就给我吃盒饭。

事实上，上次那次我弄丢了广播稿的事儿以后，学长就没再找过我，我以为我已经被组织放弃了，于是我就自暴自弃的也再没去广播室，没想到今天学长还能主动找我，让我一阵受宠若惊。

挂了电话，我打给卢俞青，告诉他中午广播室临时有事，晚上再一起吃饭吧，他在电话那头答应的干脆，挂了电话，我朝着多媒体楼走去。

卢俞青挂了电话，收起淡淡的笑容，一脸疑惑的看着坐在对面的女人。

“阿姨，您找我吗？”

“我是柳倪的妈妈”

卢俞青楞了一下，才和柳母打的招呼。

“额，阿姨好，有什么事儿吗？你找柳倪吗？我和她不是一个专业的，我帮您打电话问问？”

“不用麻烦了，我今天就是来找你的，你叫卢俞青是吧？”

“嗯，是，我是”听着柳母来者不善的语气，他轻轻吸了口气，眯了下眼回答道。

“你看这里学生这么多，也不好说话，阿姨请你吃个饭，咱们边说边聊吧”

“阿姨，不用了，我还约了朋友吃饭，如果没什么大事儿的话，我们就去多媒体大厅，那里现在安静点，方便说话”

“也可以”柳母爽快的答应道。

柳母点了点头，挎着自己的包抬头看着俞青，示意他带路。

俞青扯了扯书包背带，逆着刚下课拥挤的人潮向前走去，不时停下来等着柳母跟上。

当我怀着忐忑的心情到了广播室的时候，控制台那边也没有人，我以为学长在里面放送，我踮起脚尖朝里面看了看，还是空无一人。

这时候我的电话又震动起来，我拿起来一看，是学长。

“学长，我到了，没人啊，你在哪啊”

“你到哪啦？”电话那头传来他不耐烦的声音，让我有种想挂电话的冲动。

“我？我到...广播室了啊”我说的有点没底气。

“你去广播室干嘛？”

“不是你让我來的吗？”

“啊？是吗...这个...”他在那边支支吾吾的，像个结巴似的。

“你现在来楼下帮我拿东西吧，刚才我说错地方了，不好意思”他道歉的话听起来都像命令，让我想抽他。

“好的，学长大人”我还是在电话里恭敬的回答他，然后挂了电话，把能想到的脏话在心里朝他骂了个遍。

在楼下前面的空地上，我看到他穿着件米白色的带着灰色条纹针织衫，灰色的牛仔裤，手里拿着一个快递纸袋，上次见面还是黑色的头发已经被染成了浅浅的棕栗色，阳光下，被渲染成金色。

和上次见面比，我不得不承认，这个臭小子又变好看了，而且越来越像个女人。

他朝我笑笑，我咽了咽口水，心跳稍微加快了些，心想你老笑个屁啊。

我不知所措的也朝他笑笑，那种尴尬的假笑，僵硬而简短。

他收敛起笑容，我也不笑了，我们又开始互相看着对方。

“所以，学长，你叫我出来晒太阳？”我率先问道，想打破这大眼瞪小眼的僵局。

“咳咳，当然不是，帮我拿着，下午广播室开会，我买的盒饭”他干咳了一下，以掩饰尴尬。

我冲着那两袋子盒饭就去了，准备提起来就走的时候，他从我手里拿过去一袋，径直的朝着楼里走去。

我翻了翻白眼，跟在他身后，感觉自己像个女仆似的低三下四。

低头看了看那个纸袋，是一份快递，上面写着收件人程哲。

“学长，你叫程哲啊？”我追过去，和他并排走着，好奇的问道。

“嗯是啊，等会儿，你不知道我名字吗？”

“我上哪知道去，当时入社的时候的时候，就光叫我干这干那的，连个自我介绍都没有，我只能叫你学长，哪知道你名字”

“小丫头怨言不少嘛”他又朝我笑笑，看着前面，微微眯起眼睛。

“要看热闹吗？”程哲朝我小声的说着。

“没兴趣”我口里这么说着，却迫不及待的把视线移到前面。

一个挎黑色包包的中年妇女正对着一个男生大呼小叫，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个女人被非礼了。

“你们才在一起多久啊，你就跟她要这个要那个的”妇女话语中都是轻蔑和愤怒。

“阿姨，我要什么了，您别乱说好不好，还有，我们没在一起啊，你都是听谁说的”那个男孩儿在对面反驳道。

“好，不承认是吧，别以为我不知道报社的工作是我们家倪倪给你找的”

“故事还挺曲折，啧啧，你以后可别找这么不负责任的男朋友”程哲在我耳边嚼着舌根，像我家那边街道上的那些阿姨一样。

“好的，这个学长就不用操心了”我看着他那张无害的脸，突然想起之前的事儿来。

记得有一次，程哲让我一个人搬着一箱子稿件爬了四层的楼，我把那箱子稿件放在他眼前的时候，他又笑眯眯的跟我说，不用了，这些拿去扔了吧，用不到了，当时我真想把那些印着文字的A4纸都倒在他脸上，他看着我愣神的样子，又对我笑了笑，于是我又搬着那个该死的箱子到楼下，把它们都扔到了废纸站。

“曾怡？你怎么在这儿啊”

我正想着程哲曾经的恶行，突然被人叫了一声，打断了思绪。

眼神聚焦以后就看到，俞青站在我眼前，旁边是那个挎着黑色包包的中年妇女。

“你们认识吗？”程哲在我旁边，诧异的看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