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天斧还未叛出楼外楼，雪梦公子曾送给他一本阵法手札。”昭歌在叶九顷将她送回景秀楼时，突然开口说道。

叶九顷微微一怔，随即勾唇笑道，“哦。”

哦，哦是什么意思。

昭歌不去问他，左右两天后她就要去商山，可能再也回不来。

她刚刚那一句也是下意识脱口而出，她想到自己的话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

清风慢慢地卷过她的发梢，明明没有什么味道，两人的却同样闻到一种安宁的味道。

昭歌靠在床上，而叶九顷就站在她触手可及的床前，抬起他那双总是带着狡黠的细长双眼，平静且认真地看向窗外。

窗外那棵茂盛的樟树上落着一只翠色的小鸟，雪白的喙中传来曲调奇怪却出奇好听的歌儿。

两个同样有着无数秘密的人在此时却想将那一切都暂时忘记。

只是深藏着秘密的人到最后也会因为他们深藏的某些东西伤害到彼此，哪怕对方多么坚强。

叶九顷觉得此时他们两个人就是如此，对此他却无计可施。

想要开口问她到底是谁？

然而他开口又能如何？

他是她的谁？他又有什么资格质问她？

叶九顷苦笑，他甚至没有见过这人易容下的那张脸，望着这个安然入睡的面容。

他突然生出一种冲动，想要就这么直接揭开这人藏了那么久的伪装，然后大声质问她，为什么要骗他？

然而他不能。

“罢了罢了，我本来就拿你没有办法。”

叶九顷微微俯身亲上这人的眼睛，只有这双平静下充满着万千波澜的眼睛才是她展露出来，最真实的一部分。

昭歌原本禁闭的双眼在那人走下楼后，慢慢展开，眼中神色清明，哪有半分睡意。

她叹了一口气，伸手摸上自己的眼睛，昭歌感觉这上面好像还带着一丝温度，像要将她的手灼伤般炽热。

夜色渐晚。

叶寒秋早在为了昭歌配好药那日就离开了，火珀还嘟嘟囔囔地说，和小福约好要去。

景秀楼是个好地方，却不是他长留的地方。

“你有什么打算？要到哪里去？”昭歌有些担心这个，崖底那伙人狠厉的出手让昭歌还心有余悸，若不是有几番机缘运气，她们怕是折着在哪里。

昭歌本想再留两人下来，只是叶寒秋去意已决，她只能做了一桌好菜送他们离开。

景秀楼最近惹上的麻烦也是不小，叶寒秋他们离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叶寒秋一走，楼内的医疗水平直线下降，内力反噬有些严重的昭歌苦笑，这算不算人倒霉起来，喝凉水也会塞牙。

不过，昭歌其实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这身伤如何，最不希望她的伤会如何的人可是另有人在。

“阿良，听说你遇上了十三快剑，你怎么样？”许久未见的纪宜推了门就进来。

他们两个人原本在春风阁就同进同出，同用一间房间，倒是少了很多顾忌。

昭歌虚弱地一笑。

“你怎么来了？”

纪宜担心地看着昭歌，他看不出昭歌的脸色如何，却能从她微微颤抖的双手看出此时的状态并不好。

十三剑的消息一传出来，他的心中如一道惊雷炸响，将他的神智炸的混沌不清。

“你没事就好。”

“有叶公子的帮助，我自然是没什么大碍，只是到底是我本事不行，伤得有些狠，怕是要休养几天了。”昭歌摊手无奈一笑，“只是不知道谁搭错了神经，竟然出了那么一大笔的银子，要我的命。”

“这个我恰好知道，”纪宜冷了脸，有些咬牙切齿道，“能付得出那么一大笔银子，有那么恨你的人真的不多，李良这个身份招惹的人自然不会有这样的实力，也不会有这样的恨。”

纪宜顿了一顿，昭歌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怕是只有我昭歌的身份暴露了，落家庄的那位夫人为了她的独生爱女，恨不得杀了我这个卖命的小杀手。”

“她真是该死！”纪宜狠狠地骂了一句。

他们两人知道又如何，落家庄的势力放在那里。

本以为炸死能解决事，如今却被人拆穿。

昭歌心里涌上来一阵无力感。

哪怕明面上的落红衣还活着又如何？

落夫人依旧可以用其他借口来杀她，落家庄家大业大，杀了她一个脱离了春风阁的区区小杀手简直是易如反掌。

难道真的要回到春风阁吗？

真的要回去做个黑暗中不知道何时会死的无声无息的杀手吗？

昭歌觉得这样还不如去落家，将那个老虔婆的头砍下来一起死。

“阿宜，若是有一天李良死了，你帮我安置好景秀楼众人吧。”

昭歌认真地说道。

“你又说的什么话！”纪宜一脸怒色。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

“你还是不要想太多？你伤得重还是安心养伤吧。哎哎哎，我带了药过来，这段时间你还是老老实实好好待在楼中休养。”纪宜叹了一口气，将药一一放好，开始絮絮地念叨伤者有哪些忌口，平时要如何如何。

“三天后，我估计就能下床了，可能我要出去一趟。”昭歌知道这人又要说些什么，连忙道，“你放心，我知道自己的身体如何，会照顾好自己的。”

纪宜一阵怒气上涌，这人竟然这般不爱惜自己。

“你要如何便如何吧！”

腾身一跃，从窗口跳了下去，不过一转眼就不见踪迹。

昭歌伤重不便去拦这人，知道他气了，也不好此时去劝。

只盼下次遇到他再好好赔礼消了他的这口气。

龙虎盘踞楼外楼，神仙遗族商山秋。

商山不是一座山，就像楼外楼不仅仅是一座百年前的建筑，商山最出名的不是遍布商山的奇花异草，也不是它恍如仙境的美丽风景。

相反，它与仙境毫无关系，商山自从它出现在江湖就伴随一个诅咒。

上商山者可以不老不死，如仙神般获得永生。

当时成千上百的江湖人前赴后继地赶往商山，商山确如他们所想，漫山遍野都是奇花异草，树木丰茂，竹木修长参差，流水混着呼啸而过的风声响彻在山林间，蕴藏一种奇异的律动。

人间仙境不过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