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抬头，落入一双担忧的眼目，这番情状竟是那般熟悉，禁不住令她看入了神。直到指尖触及冰凉的铠甲，她才如遭雷击般清醒过来，第一时间从对方的怀抱中挣脱出来。

望着突然空落的双手，莫绝涯掩下眼底的淡淡失落，只客套道：“玲珑姑娘，失礼了。”

抱她似乎是种会上瘾的习惯呢，男人在心下暗暗自嘲。

“多……多谢将军出手相救。”

残雪垂首福身，余光却不动声色地扫向对方。一身银色铠甲的他犹若战神下凡，发髻仍是一丝未乱，身上没有杀敌无数的斑驳血迹，却散发着好闻的香草气息。这样一番装束令他看来威风凛凛，颇有万夫莫敌的气派。

莫绝涯摆了摆手示意对方起身，未免彼此尴尬，索性转了话锋：“姑娘的伤才刚好，来这儿做什么？”边说，他边望向崖底那些贴满符咒的尸首，黑眸不禁浮上几许柔和。

“我想来看看，毕竟这一切都是拜我所赐。”

残雪回过身去望向崖底，心上窜过太多的不忍与悲伤，这番强烈的心绪几乎要催下她的泪来。

“这段日子，我一直向上苍祈求，祈求自己的计策成功，因为这样王爷就能打胜仗，东盛国的百姓也终可不再受苦。可同时，我又希望这计策不会成功，因为至少如此就不会有那么多人命丧于此！”感概地说着，她抬头望天，入眼的却是一片灰蒙。

“一将功成万骨枯……难道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她怎么都忘不了，当她持剑刺入敌人身体的时候，喷涌上脸颊的温热鲜血。那些死去的脸孔一一在她眼前重叠，她永远都忘不了！更忘不了，当她明白做这一切都是为了璘的时候，她的心中居然生不出一丝怜悯。

#你的慈悲是这世间最难能可贵的东西，将来无论发生什么，都一定不要忘记这份悲悯万物的心情！

脑中突然响起一道熟悉而陌生的声音，残雪的头紧跟着一阵胀痛。

“可怜白骨攒孤冢，尽为将军觅战功……”女人的话亦令莫绝涯心中感慨万千，“姑娘又何须苛责自己？若真要怪，就怪那些贪得无厌的君王吧！在其位、谋其政，你我都只是身不由己罢了！”

转头，却见残雪满脸痛苦的模样，莫绝涯赶紧上前搀扶：“玲珑姑娘，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

“我……没事。”

残雪撑着头，强自镇定，手里却执着地拽紧剩余的符咒。莫绝涯会过意来，索性接下手。

“我来帮你吧！虽然他们是铁甲军，但好歹也是无辜的人命，我亦想为这些亡魂尽一份心。”

闻言，女人颇为感激地点点头。

于是，莫绝涯施展轻功，任符咒在崖谷间漫天飞舞。残雪则在一旁取出随身的玉箫，揭下面纱，吹奏起缓慢悠长的安魂曲，超度这些枉死剑下的孤魂。

只是，他们都没有注意到，不远处，一双充满着妒恨的朗目却将这一幕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