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驾！”

东平城外风沙骤起，残雪正策马奔腾在返回风煞谷的路上。

只是，才离开东平几里开外，身后便有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越发趋近。残雪生性机警，虽未动声色，手中却已揣紧了致命的暗器。

闻得马蹄声逐渐逼近，她瞅准了时机便挥手而去欲射暗器，哪只，却被一股力量截断，紧跟着便是一道略带熟悉的男声：

“小心！是我！”

“吁——”

勒紧缰绳，残雪掉转马头，果然见到了声音的主人，竟是——邝灏璘！

“你跟来做什么？”

残雪质问，声音中自有些许防备，但更多的却是恼怒。瞧他那风尘仆仆的模样，方不是一早醒来发现她不见了，急急忙赶来的！可她明明警醒过他，师父不喜外族，他贸然跟随不过只会白白送死罢了，他为何偏偏不肯听劝呢？

邝灏璘也勒停了马，望着对方的眼神却是坚定：“欢儿，此行凶险，我知道你早已抱定必死的决心！可当年你舍身相救，如今，我又岂能再次眼睁睁地看着你以身犯险？何况今日之事说到底都是因我而起，莫不是有人一心想要置我于死地，又怎会这般机缘巧合地让你我再次相遇却偏偏处于这般尴尬的境地？就待本王随你同去负荆请罪，望你师父能够收回成命。就算到时候怪罪下来有所惩处，也有本王替你担着啊！”

残雪眉眼微动，幸而此刻的她头戴斗笠以黑纱覆之，否则，如今她脸上的表情定会令人动容。

“王爷堂堂东平牧守，怎可为一女子妄言轻生？何况我是不死之身，断不会有事！倒是你，如此草率，竟要置东平的百姓于不顾吗？”

邝灏璘微微仰首，字字铿锵：“我昨夜便说过，失去你，即便可以坐拥天下又如何？这世间有学识才干的报国之士多如过江之鲫，我便不信即使没了我这个灵王，东平牧守的位子会没人来坐！的确，你是有不死之身，但也如常人一般会痛、会流血！我怎能任由你这般遭罪？何况……”说到这儿，男人伸过大掌覆上对方的一双柔荑，“如今你已是我的女人，本王决不允许自己的女人遭遇任何不测！”

*够了！此生有人愿如此待我，便够了！

残雪于心中感念。闭了闭眼，她甚是乖巧地点头，令邝灏璘误以为自己已成功将她劝服。然而，就在男人松懈的一刻，残雪却突地以手中的剑柄重重击向邝灏璘坐骑的颈部。只听得马儿凄惨地嘶鸣不止，瞬时便倒在了地上，任邝灏璘怎么拉扯都无法重新站起，因为刚才被残雪击中的正是马的昏睡穴。

“后会有期！”

卑睨着仍然在与自己的坐骑奋斗的邝灏璘，残雪却是潇洒地一挥缰绳，身下的马儿便重新踏上旅程，只留得身后一片尘土。

虽策马奔腾着，残雪的心却系着别处。过不了多久，她还是不舍地回过头望了一眼。只是，这不望不知道，一望却是不得了！

只见身后的邝灏璘虽已离得好远，却还一步步地往前迈进，每走三步便跪下叩拜，如此往复。残雪愕然，无意识地勒停了马转回身，呆呆地望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他在干什么？他究竟在干什么？

缓缓策马驱前，残雪渐渐便仅离邝灏璘几步之遥了，而对方似乎毫无所觉，继续诚心跪拜。正当男人准备再一次下跪之时，她终是看不下去了，下马一把扶起对方：“你这是在做什么？”声音中充满着惊愕与不可置信。

然而，邝灏璘却是垂眸，全然没了过往意气风发的模样：“本王惭愧，居然要让心爱的人为自己牺牲两次！是我无能，才会对这样的宿命无力回天！如今，除了向你行三跪九叩之礼送别，我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能为你做！”说完，他又顺势要跪。

“别！”残雪急切地扶起对方，“男儿膝下有黄金，求你，别再跪了！”女人的声音竟听来有几分呜咽，她双眼生生地疼，好似有什么东西要落下，却最终只是疼。

邝灏璘摇着头，面上的表情显得万分痛苦：“连自己心爱的人都保护不了，欢儿，我这种人，不值得你求情！欢儿……”隔着黑纱，他摸向对方那半边被胎记所覆盖的脸庞，“这一生，终究是本王负了你！”

女人长长地倒抽一口气，心上竟是从未有过的悲凉。她覆上那只大手，缓缓摇头：“别再说了！别再说了！我不走！我不走了！”说完，她一把抱紧身前的男人，紧得令彼此都快窒息了。

“我不走！不会再离开你了，璘！”

“真的？！”邝灏璘亦是激动，却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真的！”

这一刻，残雪终于明白了，当初的自己为何会为了救他一命而奉献出所有！就好像现如今，若是能换得哪怕多一刻陪在他身边的机会，就算要她将来粉身碎骨又有何惧？爱一个人，有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