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真实身世
“不,你不该如此问。你该问,你是谁?你自己的身份?”
眼瞅着对方脸上那彷如千年不化的冰霜终于有所瓦解,邝灏璘赶紧趁胜追击。
“你忘了吗?我、你、瑾皇兄和瑜皇兄,我们一起读书、一起练武,也一起被父皇训斥。这一同长大的情分,欢儿,你怎能说忘就忘呢?”
男人的话重重敲击着残雪的心,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她用力地呼吸,却是一句话也答不上来。
“你是父皇当年东征,在凯旋归来的途中拾得的婴孩,凤凰尊者算出你命带贵气,将与皇室中人有所渊源,父皇才破格把你收做了义女带回宫中。恰逢那时的南宫皇后刚刚痛失爱女郁郁寡欢,你的到来终于令母后再展笑颜,遂赐名南宫欢,封号玲珑,取“残雪堆成山数重,悬崖幽窦玉玲珑。”的意思。你可记得?自打五岁那年初见,你便总爱跟着我们这群皇兄胡闹,不论怎么赶、怎么威慑都不能把你吓退。无奈之下,父皇索性也把你当成半个皇子般教养着,习武、练剑、作文章,样样不曾落下。”
邝灏璘轻笑,神情忽而变得那样柔和。
“只是好景不长,父皇的年岁日渐老迈,朝中的人也就变得越发不安分起来。两虎相争,伤及的总是近旁最无辜的人,也连累了当时的右相江大人,还有,怜儿……”
男人的眸色转深,有什么在其间黯然流转着。他背身望向窗外皎洁的月色,手无意识地抚弄着小指上的玉戒。
“失去怜儿,那便是令我万念俱灰的事!若不是欢儿你不眠不休地体贴照料,我大约也就这么跟着她去了……”
照顾?这话令残雪有点儿吃惊。她抬首,将信将疑地望着那道背影。毕竟,自打她有记忆以来,她从不曾对任何人施予援手,也不曾被任何人照料过。因为师父说过,要成为最出色的隐者,就必须摒弃人世间所有的情欲。
“可事情远没有如此简单,一块掺了毒的糕点就这么夺走了母妃的性命,而我也因误食,生命垂危。在我病倒的时日里究竟发生过什么我无从知晓,醒来之后,还是从别人口中探知了一二。原来,当时我命悬一线,凤凰尊者说,只有传说中的雪域冰魄才能起死回生。你得知了,便独自带上我漏夜偷偷逃出皇宫,寻找那最后的希望。大约过了十天半个月,是马儿驮着昏厥了的我回来的,却独独不见你的踪影。我的毒倒是解了,人也无恙,以至于我们所有人都猜测,一定是你在找寻雪域冰魄的时候出了意外……呵——幸而皇天见怜,原来欢儿你这些年都还活得好好的,否则……否则我实在无法原谅自己!”
残雪暗自倒抽一口凉气,却是如何都不愿相信自己的耳朵。虽然他的故事听来如此荒谬,可“雪域冰魄”这四个字却证实了一切非虚。否则,他又怎能道出这仅存在于传说中的东西呢?只是,他所言之事与师父告诉她的往事大相径庭,她实在失了方向也乱了方寸,再分辨不清究竟哪个故事才是事情的真相!
“你要上哪儿?”
见对方踉跄着朝外堂的方向挪动,尚沉浸于往事之中的邝灏璘才回了神,关切出声。
残雪扶着墙,额上已满是汗珠。毕竟这酥筋十日散的毒未解,再加上刚才那番激烈的反抗,她的身子早已吃不消了,此刻的她根本腿软得连一步都挪不动了,若不是作为隐者的意志支撑着,恐怕早已昏厥过去。
“你说过,这儿绝不是困住我的牢笼。既然如此,我现在就要离开!”
说完,女人又勉强走了两步,却是双脚一软,跌坐下来。
“欢儿!”
邝灏璘一个箭步上前,接住了对方滑落的身子,禁不住语带责备:
“你中了酥筋十日散,此毒不解,绝对不适宜舟车劳顿。我不理在你失踪的这五年里过的是怎样的生活,遇见了怎样的人,又遭到何种恣意的对待。可在我这儿,你便是本王心头的瑰宝,绝不容有半分闪失!懂吗?所以我请求你,好好顾着自己的身子,等酥筋十日散的毒退了,我向你保证,不论你想去哪里,本王都会亲自奉陪到底!”
#“我要看我要看!皇兄到底收着什么宝物了?”
#“嘿嘿,我的宝物……不就在这里咯?”
#“哈哈……讨厌!皇兄真讨厌!”
男人的话再次触发了残雪脑海中的声音,她扶着头看向对方,星眸中盈满着不可思议。
“你对我做了什么?又给我下药了是不是?你……啊!”
“欢儿?你怎么了?”
话至一半,残雪突然轻叫出声,只因胸前忽而泛起一丝灼痛的感觉。紧抓住自己的衣襟,灼烧感却未曾消退,她这才取出挂在颈间的寒冰石,也是这灼痛的源头。奇的是,平常玲珑剔透的晶石却突地一阵阵泛起亮光。
这块千年寒冰石听师父说是她从小就佩戴在身上的信物,终年寒凉,她却从不曾见它有过这样的异动。
“呵,寒冰石!没想到,它竟还在你身上!”
听到这话,残雪略显惊讶地望向对方,他竟然识得此物?!看来他先前所说的话的确是有几分可信了……正想着,一阵透骨的凉意袭向全身,终是令她无力招架,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欢儿?!欢儿!欢儿!!”
尽管邝灏璘呼唤再三,女人却早已不省人事了。或许,这一日的折腾也着实将她的精力耗尽了吧。这样想着,他索性一把将她横抱而起,轻柔地置于床榻上。直到这时,他才发现,如今的她竟轻如鸿毛。
盖上锦被,他意外地察觉,即使在这样的热天里,残雪居然还打起了哆嗦。探了探额头,她的身子竟冷得像那腊月里的湖水!这是怎么回事?啊,他记得小时候凤凰尊者曾经提过,欢儿的体质特殊,属极阴极寒之流,恐是连日来的惊吓让她的身子也一同受累了吧!
想着,邝灏璘轻叹一声,便极轻地合衣躺在了女人身旁。宽阔的臂膀环绕而过,牢牢地将残雪圈禁在自己的胸怀之间。
就在半梦半醒的时候,他似乎听见自己轻声呢喃着:
“欢儿,原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