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上觥筹交错，歌舞不休，此时已入夜，夜间的宴会才算正式开始。

我早已收回视线，心里苦闷，忍不住浅尝了几杯酒。入口辛辣，对我来说谈不上什么好喝。

期间倒是好好观察了楚临风一番。

面如冠玉，五官轮廓俊美。和坊间的传闻一致的是，他的眼神冰冷，带着七分冷漠三分疏离。

此时第一轮的歌舞已过，接下来便是一些随性的表演。

“朕听闻徐家三小姐舞艺极为不错，去年入春又得了无忧舞谱，不如让诸卿欣赏一番？”皇帝突如其来的一番话令我有些措手不及。

无忧舞谱，尚是我及笄时皇上所赏赐的东西。

我虽自幼习练琴棋书画，相较却是更爱舞，因此也不惊慌，行了个礼道：“是，皇上。锦卿先行准备一番。”

琴师奏起了曲，却不是相应的无忧曲，显得有几分突兀。

我换了月白水袖舞衣步入殿中。这是宴上唯一一支独舞，因为无忧舞步太过复杂，学会的人少得可怜。

我浅浅地吸了口气，闭上双眼，白袖连扬。方才下去吩咐过，白色的花瓣纷纷而落。

忽然，一阵清越的箫音传来。悠扬的，像春日弥漫的花香，与这舞步相衬，分毫不差。

竟是难度和无忧舞步齐名的无忧曲。

这无忧舞的头一千二十步，是步步不能错的。我的舞技虽不差，却也不敢分神去看，只是心中早已不再平静。

是苏辰。

他见过我的无忧舞，我也听过他吹的曲子。他曾顺着我的步法改过曲子，我也曾跟着他的曲调起舞。

琴师在箫音响起的时候便停下了奏乐，白色花瓣簌簌落下，箫声中，我跳完了最复杂华美的一千二百步。

箫音却忽地停了。我停下脚步，地下铺满花瓣，全殿的目光都聚集在我身上。

我很清楚，却忍不住朝苏辰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的箫还未收起，也是淡淡的看着我，白衣和脸上的表情一般清冽。

只一瞬间，我迅速收起眼神，然后向皇帝行礼道：“皇上，这便是无忧舞最美的一千二百步。”余下的，我不愿再跳了。

“好，好，好！”皇上一连说了三个好，“赏徐小姐一枚新上贡的碧水珠。”

“谢皇上。”

我不知这无忧舞到底舞得如何，只能以在场大多惊艳的目光推断大概是不差的。

“锦卿也到了婚配的年纪了吧，”按例赏赐后，皇帝终于说出了正题，“在场的青年才俊可有哪个中意的。”

早就作下决断，我也不再优柔寡断，忍着内心的悲伤道：“但凭皇上做主。”却不再抬头看苏辰。

“依朕看，”皇帝装模作样地打量过全场，思忖了半晌道，“朕的楚将军尚未婚配，军功赫赫，是个不错的人选。锦卿以为如何？”

我麻木地说着想好的台词：“楚将军一表人才，又是国家栋梁，自然讨人喜爱。只是锦卿笨拙，怕是楚将军不肯呐。”

皇上将目光移向楚临风。

“徐小姐说笑了。徐小姐的美名我早有耳闻，若能娶到如徐小姐一般的佳人，是临风之幸。”

楚临风说起话来比他的眼神更加冰冷，像是冰渣子掉下来般。

皇上满意地点点头，又看向父亲，“徐爱卿，你以为呢？”

“若得楚将军如此良婿，臣自是满意的。”父亲口上如此说着，脸上表情也是浅浅的，使人难以捉摸。

“那好，”皇帝先是哈哈一笑，而后宣布道，“婚期就定在五月中旬吧。择个好日子，办得盛大些，才算不亏待了朕的大将军。”

“多谢皇上。”我和楚临风同时出声，又相互看了一眼。他的眼神依旧冰冷，如深渊一般，似乎看尽了我的内心苏辰，令我有些心悸。

一场完美的戏就此落幕。

我却是有着说不出的倦意，被当做棋子的感觉并不好受，便托辞离了宴。

而我所不知的是，在我转身离去之时，苏辰有些捉摸不透的目光在我的背影上停留了许久、许久。

但我想，即使我发现，也是无法回头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