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风波
今日玉灵姑姑调教我们宫中礼仪,规矩,从跪拜到坐仪,事事细明豪不怠慢,从晨曦直至晌午方才歇息。
午膳过后因着还未册封,也不便去姐姐的湘菱殿,闲来无事我便趴在案几上盯着棋盘下棋。
“绾妹妹”!想容轻柔之音款款而来,我这才抬头看向门外一身水蓝罗裙的想容,斜阳正好倾洒在她娇丽的容颜上,如瑶池里绽放的一朵芙蓉,宛若人间仙子。
我起身相迎道:“我正觉无趣!可巧云姐姐就来了”,她拉着我坐到榻上,美眼看着案几上的棋盘,在看看我轻声笑道:“你呀!每回都要我迎战三回合才肯作罢”!
我回她一笑道:“谁叫每回都是云姐姐占上风呢”?
想容玉指轻戳我额头道:“你呀”!我与想容“扑哧”一声相视而笑。
就在我思索着,怎样挽回眼前这一局时,铮铮琴音飘入清风穿过窗棂,如林中一汪涔涔溪水干净清澈,我已不知不觉深陷其中,听着琴声竟忘落下手中的黑棋子。
不止我,就连一向庄重的想容,在听到这琴声,也不禁赞叹道:“琴声轻而淡,脆而雅,既不浮躁也不过华,柔中带刚”!
我抬眼看着一脸沉沁的想容道:“云姐姐也听出了这难得的好曲子”?她点点头道:“嗯”!
就在我与想容静静聆听这难得的天籁之音时,琴声却伴随着木料撞击地板之声戛然而止,无数音律颤抖着飘散在空中,一阵刺耳之音夹带着不可一世的傲慢,“想睡会子也不得清净清净,下贱的胚子”!“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住口!原是你的不对,如今到有礼了”?娇柔之声,尖锐之声回响在园子里,我这才惊觉不妙。
我与想容闻声来到园子里,一身鲜红裙裾的杜燕玲,气势炎炎对着沈馨媃凶怒,沈馨媃低着头,地上早已摔成两半的琴就这样静静的躺着。
可杜燕玲还是不肯罢休的拉着沈馨媃恶狠狠道:“下贱胚子就是下贱,也难怪有个出入风尘的娘,喜欢弹弹唱唱,用些狐媚妖术也不足为奇,只是如今你踏的是皇室之地,不是你那些个,不干不净的地方,你若下次再弹这风尘曲子,仔细你皮子”?
“我只是想弹弹曲子没曾想打扰任何人”,沈馨媃温温柔柔之音,接过杜燕玲尖锐之声道。
杜燕玲更加恶声道:“说你下贱一点没错,你就该呆在那烟尘之地”?
“杜姐姐这话说得并不合理”?一听我这话,杜燕玲转身看着我这不速之客,精致的妆容紧蹙道:“你这话是何意”?
想容拉着我的手,欲想说什么?我却在袖底,轻轻握了一下她的手,微微点头以示她放心,转身看着杜燕玲不紧不慢道:“红尘女子并非都如杜姐姐所说,她们虽生在烟花之地,可也洁身自好,馨媃妹妹的娘虽出自青楼,却是个不可多得的有才雅妓”。
“哼!甭管她是什么雅妓,总之出尘青楼,就不是什么好胚子,自然生出来的女儿也不会是什么好胚子”?言语间一双杏眼早已扭曲,恶狠狠的看着沈馨媃,沈馨媃定定的看着地上的残琴,双手死死地抓着衣角默不作声。
杜燕玲眼见沈馨媃如此,更是恼怒不已,举在半空的玉手,已在我一句话下停在了沈馨媃的脸侧,“杜姐姐三思,咱们都是体面人,如今住在这储秀宫里的,都是留牌等着册封的,若今日之事在宫里传开,对杜姐姐没有好处,孰轻孰重你这聪明人该是明白”?
在听到我这一番言论,杜燕玲心里有千万个不甘心,也只能忍住,毕竟这关系到以后册封之事,她也不愿为了个不相干之人铤而走险,杜燕玲绕过我冷哼一声便扬长而去。
待我转身之时,正迎上沈馨媃盈盈跪拜道:“多谢姐姐搭救之恩”!这一下倒叫我不知如何是好。
我赶紧上前扶着她道:“妹妹不必行此大礼,刚回子的事不必记挂在心”!
她抬头看着我,脸若天山之雪,眼若清泉,虽不及杜燕玲娇俏丽人,但自有一番清雅的风韵在其中,那是杜燕玲身上没有的,也算是个秀丽人儿,清风蹙起她水灵绿衫,真如空谷中的一朵幽兰。
想容撇着茶沫,瓷盏夹着她轻柔之音:“绾妹妹怪不得姐姐絮叨,今日之事甚是欠妥”!
我接过冬儿端来的茶杯吹着茶沫小酌一口,见我没说话想容放下茶杯道:“绾妹妹如此聪慧之人,怎不知这个理,想来宫中沉浮颇深,在这后宫宁愿多个明着之友,也不可多个明着之敌,那杜燕玲是何等角色,妹妹今日当着人面,一针见血挑之错,万一有朝一日胜得恩宠,以她的性子指不定会做什么”?
我抬头看着一脸娇容的想容微蹙着眉,想来她也是为我好,便上前拉着她的手说:“云姐姐的心思,妹妹又何曾不明白,只是我今日若不说,以杜燕玲的性子还不知要如何为难沈馨媃,杜燕玲虽是个标志可人,但她好强的性子便是缺陷,沈馨媃容貌虽不及杜燕玲,但她的性子却要柔上三分,自古帝王哪个不是喜欢温婉贤淑的女子,只这一点杜燕玲她也不会荣宠长久”!
想容定定的看着我,似要将我看透,少顷她才款款道:“绾妹妹一番话令姐姐茅塞顿开,那沈馨媃虽出身低微,只那份安之若泰,不是何人能有的,虽是如此可妹妹日后定要记住不听不问便是好”?想容握着我的手不觉力道加了几分,我知道她说的也不无道理,我看着她点点头。
晨曦包裹着满园的花色,宣贵妃口谕所有答应都可到御花园赏花,玉灵姑姑在前方对我们细细说着满园花色,牡丹是皇后娘娘所种,白杜鹃是宣贵妃所种,玉灵姑姑的话在耳边响荡,我却盯着满园花儿发呆。
想容拉着我指着远处四季海棠道:“绾妹妹看这四季海棠开得胜好!咱们过去瞧瞧”?
清平也轻笑道:“过去瞧瞧吧”!还未走近瞥见沈馨媃款款而来,她看着我轻轻一笑,我也回礼一笑道:“四季海棠开得胜好!妹妹不如一起去瞧瞧”?她笑着点头眼里占据着欢喜。
我们正说笑间,听得一阵轻灵之音道:“世人都说这后宫明着是纳兰皇后,可实则是宣贵妃,早前就听说过,宣贵妃是个厉害人物,我还担心着进宫日后该如何?却没曾想宣贵妃,竟恩准咱们到御花园赏花”?
我与想容,清平,馨媃相视一眼便停下脚步,只听一方娇声款款道:“糊涂!难道你没听过笑里藏刀这个典故,不过不管她是如何厉害角色,她有计谋我有对策”,这一番言论正出自董雪之口。
少卿董雪缓缓道:“罢了今日如此美景不宜说这些扫兴话”?便与杜芝朝着另一边走去。
“你想做什么?刚回子玉灵姑姑说过,这御花园的花是后宫妃嫔的,不是咱们能随意采摘的”,说话的人带着焦急之意,“如此多的海棠花!有谁会瞧见少了一朵”?
听着两人说话,正好瞥见杜燕玲手里拿着一支四季海棠,眼见我们满眼的不屑之色,微抬下巴高傲的向着我们走来,将那朵手中的四季海棠递与我面前道:“这花儿娇艳配妹妹正好”!看着她满脸微笑,眼中一闪即逝的不屑,让我不觉这白来的好意是为何?
我若不接,又显得我小家子气,我也回以微笑道:“这花儿美若娇艳更配姐姐”?
就在我们僵持间,一行人簇拥着一身华丽流彩宫装之人而来,虽不知是谁,但瞧这派头定是妃嫔头衔的,杜燕玲见此更是不知所措,慌乱中将那支海棠花仍在地上,慌忙中她竟忘了把花儿扔得更远。
“见了雪妃娘娘还不跪拜”,一声尖锐之音响彻在御花园里,我们不敢怠慢赶紧侧身行礼道:“参见雪妃娘娘”!
“嗯”!雪妃之音淡淡的不温不火。
我们才刚起身尖锐之声再次响起,“你们好大的胆子,娘娘的花儿也是你们能随意采摘的”?那个公公言语中拾起地上,残败的海棠花,递与雪妃面前,雪妃美眼紧蹙的看着我们道:“是谁”?
“回娘娘!妾身瞧见是绾答应所为,妾身本已相劝,怎奈她不听执意孤行”,杜燕玲指着我斩钉截铁道。
我抬头看着雪妃道:“回娘娘!这花并非妾身”,此时想容恭声道:“娘娘并非绾答应,花本就是杜答应所折,是她栽赃陷害绾答应”?
杜燕玲高声道:“娘娘妾身说的全属实言”,一旁的于年华也附和道:“回娘娘杜答应所言甚是”。
雪妃款步走近,伸手抬起我的下巴,一双冷眼盯着我淡淡道:“你就是皇上口中所说的芬芳馥郁”?
我看着她一双媚眼,似要将我活吞生吃一般,我抿唇低眼道:“妾身愧不敢当”?
清风拂过裙裾飒飒作响伴随着雪妃清冷之音,“难怪你这身子的药香味儿,故不得皇上如此说,就是本宫闻了也觉芬芳馥郁”?她话虽说得极漂亮,但眼里一点一点冷下的目光让我不寒而栗。
雪妃看着我冷冷道:“不管皇上如何赏识你?这后宫的规矩还是要的,你既犯了错就该罚”?
我似乎能感觉到杜燕玲得意之光,很显然杜燕玲暗箭伤人已奏效,我看着雪妃双眼坚定不移道:“不管娘娘如何罚,妾身没有”?
雪妃见我如此坚决更是冷寒道:“是谁给你的胆子”?扬手便是一掌将我阔在地上。
她玉手颤颤的指着我尖声道:“好没规矩的贱人,苏圣掌嘴”,想容跪地道:“娘娘息怒!绾答应并未想要冒犯您”?苏圣扬手“啪啪啪”!一阵火辣辣的疼痛由着脸慢慢扩散开来。
“妹妹这是在做什么呢”?清悦之音悠然传来,这时苏圣闻言也停下手退在一旁跪拜,众人跪拜道:“宣贵妃娘娘吉祥”!
我跪地斜睨着缓缓走近的宣贵妃,彩丝裙罗衫,茜色水凌带,伴随她莲步飘飞,百合天鬓,肤若凝脂,媚眼带着几分俏丽,这就是宠冠后宫的宣贵妃,与传说中的一样倾国倾城,“都起吧”!众人这才起身低头。
宣贵妃继而道:“何事惹得妹妹如此气恼”?言语中一双秀锦鞋已在我眼前,我不禁微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宣贵妃,她的笑虽美丽,却如蔷薇一般带着毒刺。
雪妃上前嘴里却冷哼道:“这届秀女不知是吃了熊心,还是豹子胆,折了臣妾的四季海棠,竟然还不知悔改,死不认错”?
宣贵妃瞧了瞧一旁的雪妃,在转眼瞧了瞧我,眼里的深意让我无处逃脱,“妹妹这打也打了,罚也罚了?不如卖个人情给本宫,这丫头本就先天不足若在这么打昏了去,妹妹要如何向皇上交代”?宣贵妃明是向雪妃讨人情,可言语中却透着不容人违抗的命令,雪妃默不作声。
俄而才冷冷道:“姐姐既然如此说,臣妾也就不予追究,近日身子不大利落,妹妹就先告退了”?雪妃一行人跪安之后便离去。
不管宣贵妃如何心思,我仍就跪在地上拜礼道:“谢宣贵妃搭救之恩”!
半响无人回应,我方才觉不对,抬头之时,宣贵妃一行人,早已扬长而去,我赶紧起身这,才惊觉腿已麻木不知。
想容与馨媃忙搀扶着我道:“绾妹妹如何”?“姐姐如何”?两人竟是异口同声,我只笑着摇头。
清平看着我满眼的疼惜道:“绾妹妹刚回子真替你捏心”?看着远去的宣贵妃,杜燕玲一脸冷然,眼里毒辣之色显露不宜,反身扬长而去,独留一阵冷风飘散。
当我被想容她们搀扶着一瘸一拐回到南园时,冬儿,夕颜差点没吓得晕过去,忙让我躺着又是备热水,又是忙着为我捏腿,想容她们坐了会子,见我已好了不少方才离去。
夕颜为我捏着腿,不时侧身抹泪,我知道她是心疼我,我看着她轻轻道:“你们别担心我没事儿!真的很好”!
冬儿为我敷药让我脸尽可能消肿,听我如此说在一旁嘟着嘴道:“这雪妃娘娘如此狠手,若不是宣贵妃?指不定还要遭多少罪呢”?
听着冬儿的话不禁让我心下一沉,今日之事只是巧合遇见,还是宣贵妃做了顺水推舟人情,那个高深莫测的宣贵妃,会为了我一届小小答应而开金口,只有这一切都是她的局,这样的想法让我不觉背生寒意,我已在不知不觉中成了他人的棋子。
掌灯时分玉灵姑姑拿着膏药来对我一番说词后方才离去,夜空如此璀璨,我披着外衫站在园子里仰望着星空,不知道姐姐在宫中可好?真的好想去瞧瞧她。
也不知爹爹如何?虽是宫中太医,但也不是随时都能见着的,我也不知为何?越来越思念他们,特别是在夜深人静之时,冷冷清清如冰雪不断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