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问三尺
霎时间,无数的碎石向着我涌过来,顺着我的鼻子、嘴巴中灌了进来,强烈的窒息感犹如汹涌的潮水一般向着大脑袭来,我奋力扭动着身体,想从碎石之中挣脱出来,但全身上下却是好像被一层碎石组成的石甲禁锢住了一般,根本使不上劲来,每动一下,那从皮肤上传来的压迫感就越强,我甚至听到自己身上的骨骼在碎石的挤压之下发出了一阵阵轻微的咔咔声,仿佛下一刻就要断裂开来一般。
沙沙沙。
耳边不断传来碎石移动发出的摩擦声,声音很低沉,就好像有人在窃窃私语一般,随着时间的推移竟是变得越来越大,震得我的耳膜都快穿了。
“这样下去我肯定要闷死在这,那就吃屎了,到时候死了连个碑都没有啊。”我心中这样想着,但身体却是怎么也移动不了分毫。
渐渐地,我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开始从身体之中抽离,脑子之中一片空白,就在我的意识即将完全脱离身体时,却是听到一把略带笑意的男声,声音很小,但却是好像直接从脑海中响起一般,听得非常清楚。
“来做笔交易吧,把一部分掌控权交给我,我带你脱离这地方。”
咦?这声音怎么有些耳熟?好像什么时候听过。
此时我的意识已经将近涣散的地步,对身体的掌控已经接近于零,更别说做出思维判断了,只能本能地点了点头。
“识时务者为俊杰,醒目啊。”男声愉快地说,话音刚落,我突然觉得背后一热,一股狂猛的热流顿时顺着背部的经脉在全身飞快地游走开来,只是几秒的时间便已经游遍了身体的每个角落,恐怖的高温在身体的各个部位中蔓延开来,把我的意识一下子从涣散的边缘给硬拽了回来,第一个感觉就是痛,全身上下就好像着火了一样,强烈的痛痒感不断从身体的各处传来,一波连着一波,差点就把我疼晕了过去。
啊啊啊啊。
由于这种诡异的痛痒感实在是太难受了,我实在是忍不住了,张开嘴大吼了起来,竟是把嘴里的碎石给全轰了出来,双手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在这一刻居然挣脱了碎石的束缚,抽出背后的黑尺往前猛地一挥。
熊。
黑尺在碎石之中划过,却并没有发出预想中刺耳的金属碰撞声,周围的碎石在触碰到黑尺的一瞬间就好像被吞噬了一样凭空消失,化为了一片虚无,黑尺就犹如一头饥饿的猛兽一般疯狂地吞噬的一切,只是几秒的时间,我的身体周围就被黑尺扫出了一个可以容纳三个人的空间。
那股强烈的窒息感顿时消减了下来,我大口地喘着气,目光落在手中的黑尺上,却是惊奇地发现,此时黑尺的形态居然完全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整段尺身至少增宽了一圈,原本呈墨绿色的尺身已经完全变成了墨黑色,漆黑色的尺柄上,两条银白色的纹路从尺柄的顶端向着尺身缭绕而上,直至尺锋,银光流转之间,升腾起一丝丝黑白两色的火焰,缭绕在尺身上,犹如两条黑白色的小龙在舞动着它们的爪牙一般。
“小子,听好了。”这时,那把男声再次响了起来,我终于想起这把声音到底在哪听过了,惊异地问:“量天尺?”
“嗯哼,终于认出来了。”量天尺呵呵地笑着:“要不是本大爷我及时出手,你早死了,不用谢我,我的名字叫做雷锋。”
“你麻痹你还雷锋呢,这么想做雷锋把十分之一的掌控权还我啊。”我嘀咕了一句。
“呵呵,好了,不会白白让你交出来的。”量天尺笑了笑:“听好,第一尺,问天地,三界之乱何时平?”
“什么玩意?跟你克爷说文言文?你这是几个意思?你明知道你克爷不懂……”我话刚说到一半,突然觉得头一阵胀痛,脑海之中似乎被灌入了什么东西一样,无数的文字在脑海之中飞快地组合起来,形成了一副巨大的画面,只见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人正静静地站在一个丘陵之上,由于是背对着画面,我看不清他的面容,丘陵之下一片漆黑,似乎什么都没有,但仔细看,却是看见无数类似于鳞甲一样的东西正在丘陵之下缓缓地耸动着,仿佛有一条巨大的黑蛇正盘在丘陵的周围,吞吐着它那血色的蛇信,准备要择人而噬了。
就在这时,那个人突然把手伸到背后,抽了一把东西出来,我仔细一看,居然是黑尺,形态和之前我用的时候一样,只不过并没有代表小龙的白色龙纹。
“问天地,三界之乱何时平?”低沉的男声响起,犹如雷鸣一般在天空中炸响开来,紧接着,他举起起手中的黑尺,往下一劈,尺身落下,速度并不快,但却是带着一股无比强烈的狂怒,似乎会传染一样,就连我感受到这股怒气的瞬间都觉得自己身上的气血仿佛都在这一刻翻滚了起来。
凭什么提灯者就要被赶尽杀绝?
凭什么我堂堂提灯者要伪装成打更人来苟且偷生?
凭什么天罚关那群所谓的名门正派在掠夺完盏宗的一切后,还被冠以替天行道的名号?
这根本不公平!
熊。
画面中那把黑尺终于落下,霎时间尺身之上突然蹿出几丝黑白色的火苗,在尺背上跳动了几下,噗地消失了。紧接着,我便惊异地看见整个丘陵居然凭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在那黑尺尺柄下方的地面上,一条差不多有三米粗的黑色缝隙从地面上凭空出现,笔直延伸到远方的地平线,直到看不见,而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那条裂缝中漆黑一片,天上的阳光照下来,依然是什么都看不见,仿佛那裂缝中的黑暗可以吞噬阳光一样。
“记住你刚刚那种感觉,再挥尺。”量天尺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是可以带你脱困的唯一招数。”
我深吸了口气,闭上眼,想起当年与父亲被清玄仙门颁布悬赏令追杀九死一生,想起儿时因父亲吩咐不能动用通灵盏而被其他修行者打得扑街,而这一切,都是源自于那些所谓正派的贪念。
说来也奇怪,一想到这里,我心中顿时升起了一股强烈的怒意,多年积压在心中的愤怒在这一刻就好像被点燃导线的炸药一般爆裂了开来,终于是把我的理智给冲垮了下去,宛如决堤的河水一般在心中蔓延开来。
我觉得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这一刻愤怒地咆哮了起来,抓着尺柄的双手剧烈地颤抖着,似乎被两只无形的手拉着,竟是不由自主地做出了挥尺的动作,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但在那个时候,我的脑子已经完全被愤怒给充斥了,只剩下一个念头:灭。
一念至此,我挥尺的动作立刻加快了几分,黑尺无声无息地落下,带起一串黑白色的火影,砸在前方还在不断滚落的碎石之上。
下一刻,那些正要滚落下来的碎石突然一停,那一瞬间,一切都似乎停止了运动,整个世界的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了一下,紧接着,周围的碎石继续向下滚落,但在我的面前,却是出现了一条巨大的黑色裂缝,以黑尺尺锋处点下的地方为起点延伸了出去,里面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背着尺子,摸着旁边的碎石向上爬。”量天尺说:“很快就可以爬出去了。”
我负起黑尺,伸手摸了摸裂缝的一边,却是很惊奇地发现上面原本不断滚落的碎石居然好像生根了一样在那里一般一动不动,就算我使劲掰,也不能把它们移动分毫。
身旁传来一阵碎石滚落的沙沙声,使得我原本被愤怒充斥的头脑渐渐冷静了下来,担心还有碎石砸下来,于是没有多想就把两只手摸到了裂缝壁上,手脚并用拼命地往上爬。
庆幸的是和量天尺说的一样,爬了大概两分钟之后,我就爬回了深渊底部的石滩上,此时石滩之上的碎石已经平静了下来,周围一片寂静。
“妈个比,怪不得这里连根草都没有。”我坐在石滩上,看着那条裂缝,才发现这条裂缝非常巨大,大概有四米的宽度,看不见尽头,最奇怪的是,当深渊上方的阳光照下来,进入裂缝中时,我依然是什么都看不见,那阳光就好像被裂缝中的某种东西吞噬掉了一样,依然是黑漆漆一片。
“怎么样?牛逼不牛逼?”量天尺那略带笑意的声音响起:“这怒问三尺,可是当年持有我的一位法相境修行者创造出来的,利用愤怒的情绪作为驱动混沌的能量,随心而动,一尺之下,神魔皆惧。”
“很强。”我看着那裂缝,吞了口唾沫,若是这一尺砸在人身上,卧槽那就哔了狗了。
“不过,以你现在的精神境界,虽然刚刚用了出来,但积压了这么多年的怒气全部消耗完了,你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要失去所有的感情。”量天尺笑了笑说:“这也好,要知道这种状态,很多修行者想进都进入不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