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三号走廊。

巨大的身躯倒下，女孩的百褶长裙几乎被撕成碎片，她的腹前，利爪穿过，血正在凝固，她的脸庞，肩部及腿，血痕累累。

金发男人面无表情地放下弓，望着躺在吸血鬼身畔的女孩，她气息微弱，口中溢血，染红了脸颊。

“……救……我……”她艰难地发音。

男人从腰间拿出一方白色手帕，四角绣着金线的独眼，他俯身，将手帕覆上女孩的脸，然后拿起她身旁的直刀，起身离开。

身后，女孩的呼吸停止。

三楼一号走廊，失去右臂的青年被自己的直刀刺穿喉咙，钉在墙壁上。

金发男人拔下刀，将他放平在瑰红柔软的地毯上，为他覆上了一块白色的手帕。

青年的嘴角生着淡淡的胡渣，脸部肌肉已经僵硬，他双眼紧闭，唇边却有隐约的笑。

男人起身，闭上眼，又睁开，“没有气味了。”他自言道。

费雪打开门，少女静坐在壁炉旁的皮椅上，她的发髻散开，齐腰长发泻下，却凌乱，她面色平静，双手紧紧握住蓝色长裙。

“梅瑟，”费雪收起匕首，“你到了四楼就一直躲在这里么？有没有看到其他人？”

梅瑟依旧沉默，好似在发呆。

“梅瑟？”费雪走近她，蹲下身，她眼里疯狂的神色已经褪去，只剩一片沉寂的湖蓝。

“他还没有请我跳第一支舞呐。”梅瑟呢喃道。

费雪猛然抬眼。

“他让我先跑，要快，要远，可是他已经失去右手了呀，这样怎么握刀，恶魔就在风里，太快……太快……太快……”梅瑟不断重复道。

“梅瑟，梅瑟，”费雪轻拍她的肩，“不要再说了。”

“他左手拿着刀，脸上都是血呀，风又起了，我不想走，真的不能走啊，可是他在我脸上轻轻拍了一下，笑着说‘快走’，”她双手捂住耳朵，呜咽道，“知不知道……费雪……是他的错……他太可恶……可是，”梅瑟的手轻轻颤抖，“这是他最后一次拍我的脸了呀……这是他最后一次对我笑了呀……最后一次……”

“梅瑟，”费雪柔声道，“我们去找他吧，去找乔。”

梅瑟忽然放声大哭，哭声回响在整个房间，壁炉正吐着温暖的火舌。她的妆已花，声音嘶哑。费雪只是静听，这个女孩在今夜失去了一个重要的人，她卸下往常的骄傲，如一只狼狈的鸟丢了自己最重要的伙伴，抑或爱人。

“你还有我的肩膀，别丢下自己一个，梅瑟，”费雪轻声道，“还记得我们的承诺么，勇士之队的含义，伙伴，及家人。”

费雪单手将梅瑟揽进怀里，她感到有微微的温热从前胸散开，那是梅瑟的眼泪。

“看样子，你们都恢复正常了。曲子的影响变弱了，那么实战应该要结束了，”费雪低下头看了看怀中仍在哭泣的少女，低声道，“老师，这就是那你们想要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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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没想到的！”老人激动地嚷道。他望着不远处的建筑，眼里的倦怠一扫而光，“他们太幸运，为我们钓上了一条大鱼！”

黑发年轻人立在老人身后，他一直盯着远处，“奥比都之夜”的窗棂间撒着橘色的烛光，混浊，吐着死亡的气息。他的眉间印着隐隐的不安，黑色的瞳仁里凝聚着压抑的漩涡，深邃无尽。

“一直以来，我们所遇见的都是低级的怪物啊，”老人低声笑道，“人形形态，这才是吸血鬼实力的真正核心呐，第一次做饵，他们就为我们引出了真正的人形吸血鬼，莫尔菲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运气了！”

“我们什么可以出发，老师。”年轻人忽而道。

老人侧过脸，他的银发在月光下发着凛冽的光，衬得双瞳微微发亮，“闻到了么？它们的气味消失了，就在刚刚不久，是集体撤退。蓝侬应该也已经实施了救援，我们现在就可以出发了，”他顿了顿，语调低下来，“做好准备，现在的那里可是个小型的坟场。”

阿修的眼底闪过一抹光，他颔首，随即转身。

费雪手握匕首，梅瑟跟在她的身后，眼角因为眼泪而泛红。

“似乎没有气味了，”费雪闭上眼，“但别放松警惕。”

“一号走廊，”梅瑟哑声道，“在尽头。”

“等等。”费雪转手捂住梅瑟的嘴，将她拉到转角处。

“唔？”

“靴子踩地的声音。”费雪低声道。

走廊尽头现出了高大的身形，金发男人止步，他嘴角微微下撇，忽然单手握弓，放箭处直指五步远的墙角。

脚步声忽地消失，费雪想了几秒，先现出了半个身子，她眯起细长的眼睛，视线从男人的脸上下落到单手而握的弓箭，他的另一只手上抓着四五只长型直刀。

“如果是救援的话，有点晚了。”她拉着梅瑟走了出来。

男人面无表情，他收起弓，径直走过她们身边。

“老师在哪里？”费雪在他身后问道。

他没有止步，消失在了楼道间。

“他不是莫尔菲的人啊，”梅瑟轻声道，带着鼻音，“我从没看到过他。”

费雪望着他渐渐消失的身影，沉思了片刻，道：“不，他应该来自首城的莫尔菲总部。他的靴边有独眼标志，老师曾告诉过我今晚会有总部的大人莅临，他太过年轻，可能是那位大人的学生。”

梅瑟勉强微笑了一下，“难怪凯瑟琳常说，你的观察分析能力是队伍里最强的，连乔也……”她忽然停了下来，眼里波纹浮动。

“走吧梅瑟，气味完全消失了，危险应该结束了，”费雪牵起她的手，“去找伙伴吧。”

“奥比都之夜”灯火通明。正门与侧门大开，圣教们依次进门，他们身上依旧穿着舞会的正装，他们无声地穿过大厅，登上楼梯，向不同的楼层和走廊奔去。

斯通手持一根红蜡，仰身将微弱的火焰凑近大厅前方最大的烛台，巨型的主蜡被点燃，火光照亮了大厅里的数具尸首。

那些年轻的脸几个小时前仍在舞池里绽着笑，然而现在已经僵硬，并一一覆上了四方的白手帕。

圣教们将最后一个青年放下，梅瑟压抑着哭声，只有呜咽，费雪轻轻蒙上了她的眼睛。

“五个。”杰恩低声道。

费雪望着立在正中烛台前的老人，他正背过身，为主蜡旁的数十根小蜡烛燃火。

“老师。”费雪叫道。

斯通举起手，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转而继续燃蜡。

短暂的沉默后，烛台上的蜡烛全都升起了橘色的火。

老人吹灭手中的红蜡烛，将它递给上前的一个圣教，继而转身，他的眼睛扫过费雪和梅瑟，落在站在最旁的凯瑟琳身上。

“你的失误，队长。”他一字一句道，灰色的瞳仁里隐约含着火光，微微泛红。

所有圣教同时屏住了呼吸。

此时的老人像是一只隐忍怒火的豹子，周身溢出危险的气息。

那便是威压。暴怒的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