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里山之死
“我呸!真难闻!”我捏着鼻子拼命往前跑,我们的起点是最北边的房间,而终点却是在最南边的房间,这就意味着,我们逃跑的路线就得是正方形的对角线。
里山一直在拉着我跑,显而易见,他也受不了这阁楼上的味道,对于一个百年封闭的地方,这里的空气应当是稀薄的。
“要不,我们下去吧。”我担忧地望着里山,害怕他一时间喘不过气。
里山紧了紧捏着的手,“来不及了,阁楼是最好的逃命路线,现在整个房子都在往下陷,越是在下面,死的越快。”
我点点头,目前这个状况,我们没得选。
跑着跑着,玲花忽然一阵惊悚地大叫,我条件反射地停住狂奔的脚。我看见,里山的脸色变青了,事态严重了。
只见在黑暗里,闪起了无数红色的眼睛。我一摸胸口,完蛋了!怎么这么多蜘蛛!还都是手掌那么大!“它们是从哪儿来的?”
“这阁楼上全是蜘蛛网,肯定是它们结的。”里山的额头上已经在冒冷汗,毫无疑问,我们突破重围的可能性太小了。
我咬了咬唇,骂道:“柳然这个孙子!我要是活着回去绝对揍不死他!”
里山笑不出来,一脸苦相地思索如何脱身,这不是一只两只,而是成千上万。
“火烧?”我问道,对于这么庞大数量的存在,貌似这是唯一有效的方法。
“不行。”里山否定的很快,显然他也想到过火攻,“火攻会拦断前路,我们会死在火里的可能性非常大。”
“它们……来了……”我瞪大眼睛,说不害怕是假的,一把拉住里山,从最近的一个阁楼下去,狂奔的同时不忘往后面看,“纳尼!这种生物智商太高了吧!”
“打火机带了没?”里山问道。
我点点头,随手从包里抽出一本书,撕成三份,用打火机点着就立刻往后扔,可即使如此,后面依旧是前仆后继。
“我们拼命逃是逃不过它们的,得想点儿办法!”里山着急地说。
我喃喃道:“办法!办法!办法!我哪儿知道什么鬼办法!”
“有了!”灵光一闪,我拍了拍里山,“你先帮我争取点儿时间!我去找东西!给!打火机给你一个!”
里山接住了我扔的打火机,立刻撕下衣服,点燃扔了过去,也算是给我争取了时间。
我窜进临近的一个房间,掏出一床被子,将被单撕成条绑在了被子的四个角, 浇了点随身带的酒精,真是还好带的多。
立刻扛着被子出去,看见里山挡不住了,我立刻在拐角,绑住了被子留下左下角,“里山快过来!”
里山闻声后健步如飞,迅速从左下角窜过来,然后将绳子打上结,“来不及了!”
地动山摇,房子塌陷的速度越来越快,我掏出打火机,“最后一把火!能拦一段时间!”
扯出一点儿缝隙,迅速将着火得布条扔了进去,里山也将被子点着了。我们又一路狂奔着,不知何时起,活着对我们两个而言,已经是一种奢望。
门越来越近了,玲花在前面跑着,不时扭过头看我跑到哪儿了。等跑到玄关处,终于觉得自己可以活下来了,然而……房子却整个的坍塌……
……
“一一,我是沈雪,你不要这样子。”沈雪趴在我身旁,泪眼婆娑,像是有人欺负她一样,没错,那个人就是我吧,大概。
罗辰百年难得一见地拍了拍沈雪的肩膀,安慰道:“她什么也听不见,里山的去世给她的打击太大了。”
罗辰叹了口气,想想当时戈一这么失魂落魄,跟个乞丐一样出现在自己面前,也是把自己给吓着了。
曲儿站在我身侧,她无疑是除了我之外最难过的,毕竟心上人没有了,连最好的闺密也成了这副模样。
我静静地望着天空,不知道天有多远。其实他们说的我都听得见,只是我不想回答他们,因为我觉得失去了里山,什么都不重要了。
自从里山伸手将我推出去,而他却永远与失落之村失落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死了……
“一一,吃点儿饭好吗?”妈妈含泪看着我,她和爸爸听说了我的状况,立刻辞职回来了。
我没有张嘴,我不饿,或者说,我已经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能力。
妈妈见我没有反应,站起来小声哭起来,爸爸走过来揽过妈妈的肩膀,拍着手安慰。
玲花跳进我的怀里,舔着我的手,见我没有反应,自己钻进了我的手掌下。
夜深了,我没有睡意,不想躺在床上,坐在轮椅上望着窗外的繁华世界,门‘咔嚓’响了,玲花警觉地抬头,我知道来者是谁。
那人的步调轻盈,像是怕惊扰了谁,“没想到,你倒是成了这副模样。”
对于他的讽刺我没有回答。
“你不想报仇吗?我就在你面前。”
“戈一,你连活着的心都没有了吗?”柳然大步走向我,将我的轮椅绕过来,面对他,玲花恶狠狠地瞪着柳然,我知道它怕我受到伤害。
从他的眼里,我看见自己的苍白,眼神没有一点生机,就连嘴唇都泛白,整个人形容枯槁皮都快嵌到骨头上了。不过,我不在意。
柳然捏住我的下巴,很轻,不敢用力,生怕捏碎了,“呵,你对里山可真是情深义重,忍心把自己弄成这副德行。我要是告诉你,如果你再不醒过来,我会将下手的对象扩大到……比如……苏曲儿。”
我瞳孔一缩,看着他,晦涩的喉咙犹如被烟熏过,“你……敢……”
柳然将我的下巴一甩,邪魅地一笑,“那你就好好活着,好好跟我斗!”
我皱着眉头,许久,又舒展开,闭上眼睛,“他……在……等……我……”
他在等我,我没办法不去。
柳然握紧拳头,我听见了‘咔嚓咔嚓’的声音,知道他已经愤怒到极点了,他再一次捏住我的下巴,对着我的唇就吻了上去,不过他碾压得很轻柔,像是在吻一个瓷娃娃。
我挣扎着,第一次后悔选择这种慢性自杀,而不是果断的自杀,身体里没有一点力气。真是气结了……玲花像是感应到了我的愤怒,一口咬上了柳然的手,柳然吃痛地放开我,眼带笑意的说:“女人,好好活着,他还没死。”
我瞪大眼睛望着柳然,他说什么!……他还没死!别人说或许我不会相信,但是如果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不知道为什么,就像是一种与生俱来的信任。
未等我再次开口确认,柳然已经离开了。我用尽力气,将轮椅滑倒床边,手上是抑制不住地欣喜!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困倦,“喂……”
“妈,我饿,我想吃饭……”
“什么?一一?你想吃饭?好!妈立刻去做!嘟嘟嘟……”
我摸着玲花,内心是开心的,只要他还在这个世界上,就表示我一定会找到他。摸摸心口,不知不觉,他在我心里变得那么重要了,甚至决定了我的生死,而我还乐在其中。
“一一!”妈妈和爸爸刚进来,我就看见他们的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欣慰,“乖女儿!饿了吧!快吃!”
我点点头,不吃饭没有力气,没有力气怎么去找他?
爸爸坐在另一边安静地看着我,“人死不能复生,但活着的人还是需要活着,或许会遇见更好的人。”
喝了几口粥,润了润嗓子,吐词也可以连说了,“爸,我爱他,他就是我遇见的最好的人。我想活着,是因为我坚信他还活着。”
父亲哑言,没再说什么,倒是妈妈温柔地说:“女儿啊!不论你做什么,妈妈都支持你!”
我会心一笑,里山,等我。
在医院呆了个三四天,我就出院了,今天是里山下葬的日子。他们说,没发现尸体,埋的只是衣冠冢,这让我更加坚信,他还活着。
“叔叔阿姨,对不起,这么晚才来见您。”我看着这一身孝服的父母,对于他们而言,最痛苦的应该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吧。
里山的父亲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道:“我们都听说了,你也别太难过,好好养身子。”
我点点头,里山的妈妈摸了摸我的头,说:“要是他还活着,能带着你回来见我们,那该有多好。”
我扯了扯嘴角,扯出一个苦笑,我不能告诉他们他还活着,因为这打击太大了,“叔叔阿姨,我爱他,他因我而死,我以后会代替他们照顾你们,你们就把我当作你们的女儿吧。”
里山的妈妈拥住我,嘴角泛起一缕苦笑。我们看着里山的棺材下葬,即使知道棺材里不是里山,即使知道他没死,但我仍旧忍不住心头的苦楚,埋头在墓碑前痛哭。
所有人都走完了,里山的父母站在我身后劝我离开,我摇了摇头,示意让我单独和他呆会儿,他们也离开了。
一时间整个墓地安静了,今天是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我安静地坐在那里。忽然间,感觉到一股强烈的熟悉的视线。
我一眼望过去,却是无尽的风吹树叶。
但是我知道,他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