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月色虽圆却有些惨淡，柔弱的光芒穿过云层，静静的碎了一地。后宫的寂静中，已看不出昨日的厮杀，只是在芷昀的梦中，那血流成河的场景恐此生无法忘记。没有硝烟的战场，无论谁赢，得来也只是帝王的无情。权利至上的时代，女子只是最好的棋子，弃之无人怜。

我在静苑后园中，月圆花下，美景却止不住心中的悲凉，一杯一杯喝着酒：“明月当空，可知我心，三人对饮，恐兮怜兮。”我望月，淡笑，“出来吧。”

一个戴着银质面具的男子如鬼魅般，出现在我身旁，我嘴角讥笑道：“敢问公子，这几日尾随是何用意？又或者是何人派你来的？”

男子爽朗一笑，不语。“公子不语，可是害怕日后我认出你的声音？”

“哈哈??????”

青砖碧瓦，雕梁画栋，玉石铺地的宫中，在此刻月下少了份咄咄逼人的绝望，多了一份我不熟悉的温馨。

温馨？是我的自作多情吧？

“凌芷昀，有时候人太聪明了是会有危险的，特别是漂亮的女人。”男子的声音低沉，有种不确定的感觉。是声音上的易容吗？

“公子谬赞，小女子怎及公子，多日混迹于宫中，却连皇上的暗影都没有发现公子。”表面淡然，心里却说着：夸人谁不会啊，给你戴高帽，“只是不知今夜公子现身，是何用意？”

男子仍旧不语，面具下的嘴角微扬。

“淑妃的死和御药房的失窃与公子有关吧。公子今天来，是为了小女子这静苑里的一味药吧。”我露出颠倒众生的笑，“可惜公子来的不巧，那味药已经没有了。”

那遮住上半脸的面具突然透露出邪魅之气，像遇到危险时的刺猬，竖起全身的刺，下意思往后退了一步。

男子越靠越近，一种危险而嗜血的气氛萦绕在我身边。气势压得我无法喘气，所以，要杀我了吗？所以，我为了生存，刚害了淑妃，现在就轮到我自己了吗？那我所做的一切，所有的努力，又算什么？

人生的因果循环、人的利益权利，果然不会因为时空的转变，因为身份的不同，而有所改变。我仍旧只是牺牲品吧。

我停住后退的脚步，淡笑，“要杀就杀吧，我无所谓。”无所谓吗？也许是认命了吧？即使无所谓又能怎样？越是成长越是害怕，越是觉得难以相信别人。我曾很厌恶那些改变初衷的人，那些明明说过要不放弃、要努力实现梦想的人，可是时间真的很可怕，它在悄然间可以磨平一切呢。

磨平了我们对生活的希翼，那些行尸走肉的人们，为了生存开始麻木、开始学会现实。而我也无法幸免。我的不忿，我的倔强，我的骄傲一点点、一点点随风飘散。只剩下——妥协。

闭上双眼，等待与上一世的同一个结局。

眼前光线忽然变暗，我慢慢睁开眼，戴着银质面具的脸慢慢在眼前放大。温润的唇带着男性特有的干草香刺激着我的感官，淡凉的薄荷味，像这透着丝丝凉意的月夜。我瞪着眼睛看着这眼前的一幕，丝毫忘了我就是这眼前一幕的女主。

突然一只手轻柔的遮住我的眼睛，唇离开我的唇边，另一只手将我圈进他的怀里。遮着眼的手离开我的眼睛，将我的头伏在他的肩上。轻轻的摸着我的头发。

我忘了自己的危险，忘了前路的迷茫，忘了伪装的骄傲，泪水一点点滴落。男子不语，只是静静搂着我，听着我从隐忍的泪水到小声抽泣，我很丢脸吧？

“很多事不是你能承受的，离开吧，这场战争不应该有你。”

“可惜，我回不去呢，即便回去只不过又是另一场争斗。我真的好累。”我推开他，擦去脸上残留的泪珠，“人总是奇怪的，总要隔着一层纱，看不清对方，才会透露自己的软弱。”

我自嘲一笑：“不过下次再见，恐怕就是对立了。这次你错过了杀我的机会，下次公子就不会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男子哈哈一笑：“这话同样送给你，袖口的刀错失了刚刺杀我的最好时机，以后你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我魅惑一笑，亮出袖中的匕首，锋利的刀刃在月光下瑟瑟发寒，“也好那我们就算两清了。”

“我收回刚刚的话，这场游戏没了你，恐怕还真是会了然无趣呢。”男子低沉的声音在月夜下不真实地回荡，“你够资格做我的对手。凌芷昀，我本想放你一条生路，很遗憾你已经成功挑起了我的兴趣，所以你注定无法逃脱这场游戏。”

“乐意奉陪。公子慢走恕不远送。”我头也未回的走向惜昀阁，今晚太累了，我倦了。

我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了，也许哭泣花完了我所以的力气，紧绷的神经开始松弛，那一夜我睡得很安稳，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