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流年淡逝乱世情
淡漠的风雨烟云将岁月轻轻地往身后推了一段距离,新的故事又在永无寂寞的江湖中重新上演。沧海桑田,风云忽变,谁的故事都不会结束。谁胜谁负,岁月的痕迹会将其诠释。
天下,在刀光剑影中凝聚,背负太多的仇恨和血泪。所以,天下太过沉重。然而,谁都无法将它抛开,因为天下不属于任何一个人,却又属于每一个人。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岁月,只是被岁月隐隐遮住。
销声匿迹了一年之久的她重新回到了天下这个刀光剑影的舞台,没有过多的感伤和无奈,因为看淡一切。
生命中,有无数过客,来来往往,擦肩而过,幻梦一般。然而,又什么都留不住,一个又一个的刹那,像风吹锥火,像水漫蚁穴,一瞬间,缘生缘灭。
有一种人,在红尘中翻转多时,还是会回到自己的天地中;有一种人,即使把他放逐到天涯海角,他也一样会回到红尘中去。
或许,她就属于后者,心净却身未净。
一年之久对于这个乱世来说,便如同沧海桑田般,变得面目全非。
代表邪派的圣尊盟犹如暗藏深海的蛟龙,当它一跃而起之时,天下便风起云涌,激荡起万丈海潮。而代表正派的门派却群龙无首,犹如一盘散沙。当邪派对他们当头一棒之时,他们便一败涂地。
正邪之战拉开序幕是以一场震撼江湖的灭门惨案……赫赫有名的铸剑世家秋风堂的第九代堂主上官啸神秘失踪,而全家百人均在一夜之间无故毙命,大火将秋风堂烧成了灰烬。
然而这样的惨案却找不出真凶,江湖上也无人知晓此事是为谁所犯。千机阁而因一年前淡隐江湖,也未见有丝毫的动静。
萧倚岸仍旧一袭雪衣立于秋风堂前,眼前的断垣颓壁让她心感凄凉,“百余条人命顷刻间化为乌有,华丽的府邸也瞬间化为废墟。云川,我开始害怕了,我担忧逍遥府里那十几口人……”
云川亦十分明白地她的话中之意,“小姐,不要……不要抛下云川,小姐的身子不好,云川若是离开了,便没人可以照顾小姐了……”
萧倚岸缓缓回身,淡笑道,“罢了,也知你不会放得下我,等过些时日再打算吧。”她起步离开。也许,她该去找那个人帮忙了。
“小姐,这是要往哪里去啊?”云川快步跟上。
“聚风楼,候贵人。”她惨淡一笑,再见他之时光景会如何?
不为自身,为天下。如天下在他手中平息,她一人痛苦又如何?
聚风楼乃是一个大茶楼,这里集聚形形色色的人,黑白正邪的人到了此地均不能使用武力,也不知是谁定下了这样的规定,百年来江湖中人也便如此遵守了,至今无人敢违背这样的道义准则。
聚风楼的老板世代为女子,这也是让人匪夷所思之处。而今的聚风楼老板便是倾十娘,一个二十来岁,风韵十足的女子。但凡来到聚风楼的人无不对她礼待至上。
而来此的人除平时消遣之外,最大的目的便是因为此处会有许多不为人知的小道消息,因此也有江湖传言,聚风楼应与千机阁有莫大的渊缘。但因千机阁于江湖建立才二十来年,因此传言也不过是传言,没有过多的人去刻意查证它。
萧倚岸身后跟着云川,二人登上了聚风楼。这样非凡脱俗的女子亦吸引了不少男子的目光,但无人敢上前调戏,只因她还给人一种盛气凌人之感。而她身后的云川,但凡有武艺的人都可以看出来,这个丫环武功深不可测。
萧倚岸与云川选了一个临窗之座坐下,茶楼小二便上前招呼,“不知姑娘来些什么吃食?”平和带笑的语气十分中听。
萧倚岸浅浅一笑,“一壶碧螺春,一碟白云莲子糕便好。”
“请姑娘候着。”茶楼小二躬身而去,动作极其熟练,看来此处的小二气质也不同于别处。
萧倚岸循窗而望,“‘潦水尽而寒潭清,烟光凝而暮山紫’,此真乃人间宝地。”这样的景色不禁让她想到那闻名天下的滕王阁之景。
、没过一会儿,便传来一阵悠扬凄美的二胡唱曲,萧倚岸循声望去,见楼台之上坐着一个衣着破旧的歌女正在唱曲卖艺。里面的词却是她流传于江湖的,柳永的千古传唱的离别之词《采莲令》。
月华收,云淡霜白曙。西征客,此时情若。翠娥执手,送临岐,轧轧开朱户。千娇面,盈盈伫立,无言而泪,断肠争忍相顾。
一叶兰舟,便凭急浆凌波去。贪行色,岂知离绪。万般方寸,但饮恨。脉脉同谁语?更回首重城不见,寒江天外,隐隐两三烟村。
曲罢,赢得阵阵掌声。看着这般凄景,萧倚岸甚是感慨。
聚风楼实际位于夜华皇朝最繁华的城池之一的烟雨城,这亦是千机阁总部的所在地。
长桥巷乃城中较为繁闹的街道,道上皆是接连不断地叫卖吆喝声。
且看这几个行人极其吸引人的目光,共三男三女。一男子黑色锦袍加身,一头墨发飘扬,手中一把玉骨折扇,面容俊逸无双,且尽妖美之气,尤其一双墨玉凤眸迷离得不为人堪透,完美的薄唇嘴角带有丝丝笑意,优雅至极。而他身旁的白衣女子亦有倾城之颜,全身尽带脱俗之气,让人看之无不认为此对男女乃天造地设的一对。
其二人身后的便是双对神似的男女双胞胎,四人均在十六,七岁左右,
这六人便是丰折佛七公子极其随从,而与他并肩的女子,无人知晓是谁。
丰折佛突然停下,将目光望向街边一群正在唱曲嬉戏的孩童,曲词道: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海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他缓缓向孩童们走去,含笑道,“各位小弟小妹,请问此曲是何人教你们的?”
孩童们停下歌声,望着他,无奈地摇摇头,“我们也不知她是何人。”
“我知,我知。”一个小女孩拥上前来,一脸纯真地笑道,“仙人哥哥,我告诉你,那你可否应允我们几个姐妹一个请求?”
丰折佛脸上似带着玩笑之气,想想这小女孩这般年纪便会“礼尚往来”,“好。”他轻吐一个字,饶有兴味地看着她。
“我们想仙人哥哥给我们建一所女子私塾,让女子拥有一所属于自己的读书之地。”这是她们的小小心愿,那位神仙姐姐告诉过她们,眼前这个仙人般的哥哥可以替她们实现。
丰折佛脸上略收脸上的玩笑之气,思考之色仅停顿片刻,便又恢复其本色,含笑道,“久伤久离,你们着手去办吧。”
“是,公子。”二位少年应声道。
丰折佛转口问道:“如今,你可以将你们知道的告诉我了?”
小女孩会心一笑,“忘拂姐姐说,聚风楼,候贵人。”
“久伤久离,你们二人留下办事。”他吩咐完便抬脚向前,身边的女子亦紧跟上前……忘拂,那个天下第一奇女子……
一年……他竟然可以一年完完全全失去了关于她的任何消息。这一年之内无人知晓他闭关养伤期间是如何度过的……
看似无情却有情的人,对红尘仍眷眷奢望,所以必须经历过放手,偿还后才如愿。任由欲念附着人生,衍生情孽,如光透玻璃,生出五彩斑斓的幻觉来。人既留恋享受良辰美景,亦必须深受难得的永恒之痛。
将伤痛化成生存的动力靠着仅存的一息与死亡苦苦纠缠。为她,他不能死。因而,无人再可以置他于死地,他自己也不能,除了她。
九月的残夕已落在聚风楼,然这楼还有稀稀疏疏的茶客。
而萧倚岸与云川已在此足足坐了半日。
萧倚岸终究忍不住起身,但却无离开之意。
她走至坐在台角的歌女,轻笑道,“姑娘,你拉奏的二胡曲我甚是喜欢,这里我有一首词,赠予你,你可愿收下?”
“你……这……莫不成你便是喜以唱词赠予天下歌者的忘拂姑娘?”
萧倚岸含笑不答,便念起了唱词,这便是柳永更为杰出的千古伤痛离别之词《雨霖铃》与《采莲令》堪称离别之词双壁,可传唱千年。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万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好一句‘便纵有万种风情’,可是,你当真有情么?”众人循声望去观其长相皆为惊叹,眼前战的是四人,为首的男子正是七公子丰折佛。
萧倚岸漠然上前对上那对墨玉凤眸浅笑,“若我无情,难道七公子就有情么?”此刻周围似风雨骤变,气氛压抑得几乎让人窒息。
二人皆看不透对方的眼中之意……一次又一次地逃避,却又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邂逅……不怕,因为深爱;不弃,因为深爱。皆深爱,却不出口。
“不知忘拂姑娘与七公子大驾光临,十娘有失远迎,真是失礼。”
此时聚风楼的老板,倾十娘光艳登场,解了一场无法化之的情殇。
他不得不移开眼线,如平常道,“倾老板,折佛有礼了。”他优雅地躬身,动作无可挑剔。
“七公子多礼了,今日造访,不知有什么需十娘尽绵薄之力的?”
“今日不敢劳烦倾老板,今日折佛是……佳人有约。”他又轻轻地将萧倚岸又打量了一遍,动作之极速,无人可以看到。
“嗯,如此七公子和忘拂姑娘不嫌弃的话便到内阁雅间对坐长谈如何?”倾十娘的语气平易近人,句句谦逊有礼。
“劳烦倾老板了。”一副好不打扰的模样,看来关系非同一般。
倾十娘莞尔一笑,妩媚至极,“这边请。”
丰折佛抬脚之际却听见身边软软的娇音响起,“公子,等……”
说时迟,那时快。丰折佛一手便扶住了身边差点绊倒在地的白衣女子,“小心。”
白衣女子脸微红,“谢……谢公子。”
丰折佛便欲放开手往前走,却听见身后淡淡的清音响起,“请等一下。”
众人转身,只见萧倚岸一脸的平静地道,“不知七公子可否卖一个人情与我?”
丰折佛微愣了一下,轻笑道,“忘拂姑娘有用得着折佛的地方,折佛定当竭力相助。”
为你,我愿袖手天下。
“我想借你之名将此歌者安置到温乡坊去。”
丰折佛便接过侍女的一块精致白玉佩交给歌女,“去温乡坊找温蝶姑娘。”
歌女下跪感恩道。谢忘拂姑娘和七公子的相助之恩,小女子一世不忘。“
丰折佛却淡然笑道,“不必谢我,我并无心助天下。”然后提脚随倾十娘步入雅间去。
云川亦上前随着萧倚岸步入雅间。
他并无心助天下,一心只为她而已,如此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