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南无玉
木瑄闻言愣了一下,这白衣公子就站在穆雪川身后几步远,在一众相貌出众的世家子弟中,容貌气质更显得出类拔萃,而在他身侧,还站着一个紫衣公子,同样丰神秀骨,钟灵毓秀。
若说那白衣少年是天际一片悠远闲适的浮云,那紫衣少年便是一抹清淡却无孔不入的月色,墨发玉颜,眉目清淡,如一副轻描淡写的水墨画,却渲染出奢华到了极致的美丽。
木瑄愣愣的看着那个紫衣少年,她未曾见过他,却恍然间记起一个人,那人站在暗潮汹涌的金銮大殿,在满朝文武怒目相视中,在北齐使臣虎视眈眈下,闲庭信步,侃侃而谈,气度雍容,云淡风轻,仿佛早将生死置之度外……
“南无玉!”
是南无玉,未来名满大周的玉面丞相,十七岁舌战群雄,将北齐使臣说得哑口无言,无以辩驳,最后愤然离席的南无玉!
木瑄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众人抬眼看她,皆是一脸疑惑。南无玉也抬眼看过来,清淡疏朗的眉目下,带了一丝讶然和审视。
木瑄惊觉失言,她十岁之前根本就没有听过南无玉的大名,如何能一口就叫出他的名字?
李嗔亦被木瑄突然的一声惊得愣了一下,只是他到底不是寻常之人,只是片刻的讶然,继而回过神来,勾唇一笑,语气里便带了些别的意味,“没想到玉郎的大名已经传得那么远了,这可叫我怎生是好?”
这句话说完,众人都回过神来,穆雪川上前,语气透出几分酸意,“不公平啊瑄妹妹,你怎么能一眼就认出玉郎,却认不出我……”
木瑄心神一震,神色有些僵硬,明明南无玉现在才十五岁,可他那一眼看过来,她竟有种无所遁形之感。她勉强笑了笑,“我只是从前听人说起过,七哥不要再拿我开玩笑了……”
穆雪川看出木瑄的尴尬,心里平衡了些,转头又想起另一件事,指着李嗔道,“玉郎就不多说了,这位妹妹还不认识吧,我告诉你,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李家三公子,和玉郎齐名的三郎。”
木瑄定了定神,对李嗔微微一笑,点头道,“原来是李三公子,木瑄早就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在大周,列侯功勋掌握军权,而世家豪族掌握文政,因此一向井水不犯河水,虽然互有往来,但并不多。因此对这些世家子弟,木瑄向来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先前能认出南无玉,那是因为上一世的记忆。而眼前这个李嗔她却是听过的,原因无他,她从前的闺中密友,穆雪川的妹妹穆泠雅,便是这位李三公子的仰慕者,曾经在她面前无数次的叨念过这位公子如何如何。
李嗔淡淡的笑着,挑了挑眉,“木小姐多礼了,久仰谈不上,只要木小姐以后见面也能一口就叫出在下的名字就好了。”
这句轻浮得类似调笑的话在他说出来,却无端的多了几分风月雅致。这话唤作比别的世家小姐听了,多半会脸红心跳,低头垂首,羞涩难当,于木瑄却算不了什么,因为比这更过分的话她都听过。
木瑄回他以淡淡一笑,李嗔多半只是开一个略微风雅的玩笑而已,她若太当回事,反倒落了下乘。
她如此淡然的反应倒叫李嗔眼里闪过一丝讶然,看向她的眼里多了一丝兴趣。南无玉依旧神色淡淡,眼光却在木瑄身上停留了许久。
木瑄不语再与这些世家子弟多做纠缠,这些人表面上看起来纨绔子弟一个,成天不务正业,没有一丝正经,却一个个都是七窍玲珑心。她现在行为举止和原先不同,方才就已经失言,再纠缠下去,怕会露馅。再加上她后背的撞伤,火辣辣的痛感散去,取而代之的却是微微动一下肩膀,后背便针扎似的疼。
她试着走了一步,还好有徐氏扶着,对着几人抱歉的一笑,“木瑄此行是去外祖家探望长辈,先前已经耽搁了些时候,就不多留了,告辞。”
穆雪川闻言眼神一亮,“原来瑄妹妹是去北定王府,那改日我带着泠雅登门拜访,瑄妹妹可一定要好好招待我们。”
木瑄点点头,“那是一定,不说我,二舅母想必十分欢喜。”
李嗔在一旁挑了挑眉,笑容里有几分漫不经心,“北定王府我倒是还没去过呢,改日雪川要去,可别忘了邀请我。”
穆雪川闻言愣了一下,继而笑道,“一言为定。”
站在一侧的木瑄听得有些头疼,只想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只是回过头她才发现,她先前乘坐的马车受惊,车厢虽没有损坏,但里面东西已经乱七八糟,马又被那灰衣男子出手击杀,现在要去北定王府,却面临着无车可乘的困境。
穆雪川也发现了,皱了皱眉道,“瑄妹妹先不要急,我现在派人回去穆府驾一辆马车过来,瑄妹妹且跟我们去茶楼略等一会儿吧。”
木瑄犹豫了一下,想要推辞,却听到另一个清淡疏朗的声音响起,“不用了。”
木瑄惊异的抬头,却发现开口的人竟是南无玉,那声音淡淡的,如同他整个人一般,却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坚定,“南府的马车就停在附近,你可以坐我的马车回去。”
木瑄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愣愣的看着他,其他人大约和她的表情一样,一时间,几个世家公子都诧异的看着南无玉,竟是无人出声。
南无玉像是不知道自己的言语给众人带来了多大的刺激,依旧是那副淡淡的神色。南府的马车果真就在附近,不过片刻,就已经来到木瑄几人的面前。
木瑄看着停在面前这辆不甚奢华,却气派十足的马车,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犹豫了片刻,她才转头对着南无玉道谢,“如此,多谢南三公子。”
南无玉微微点了点头,还是那副淡然的摸样,木瑄却知道,褪去他这副温雅如玉,清淡如月的外表,这人是怎样的凌厉如刀,锋芒毕露。
上车后,马车缓缓行驶,木瑄掀开车帘,对穆雪川以及众人点了点头,临放下车帘的前一刻,她却感觉到一股怨毒的视线。
她顺着那道视线望去,先前还面色涨红的宁子文不知何时已经变了脸色,一副咬牙切齿的摸样,恨恨的盯着木瑄,眼神如同毒蛇一般。
木瑄愣了一下,马车加快速度,车帘一下子自手中滑落,遮住了她的视线。她不禁微微皱起眉头,想起宁子文,想起宁子文那个妹妹,还有整个宁家同那人的关系,突然心里一紧。
马车徐徐行远,转过街角再看不见,南无玉才收回目光,一侧目,便看到李嗔似笑非笑的盯着他,眼里闪烁着几丝揶揄。
他垂了眼,不欲再被人观望,一脸淡然的转身向一侧的茶楼走去。李嗔见状挑了挑眉,脚步悠然的跟上。
“你方才,是想叫你隐在暗处的护卫出手吧,啧啧……”走入雅间坐下,李嗔才转头,单手托着下巴,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南无玉,啧啧感叹了一句,眼里闪烁着几丝揶揄,“若非我亲眼所见,别人说了我肯定不信,大名鼎鼎冷心冷情的玉公子,何时对女子有了怜惜……”
南无玉侧目,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眼神一如既往的淡漠。李嗔再他眼里看不出什么,觉得有些无趣,正待转头,南无玉突然凑近了他,嘴角微微勾起,弯起一个若不是他离得近,根本就看不见的弧度。
“三郎这是……在吃醋么……”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耳际,李嗔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沿着背脊爬上一丝寒气,冻的他浑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尴尬的笑了笑,微微向后仰,意图拉开二人的距离,正待开口,门口突然传来一声轻响。
穆雪川现在雅间门口,一手还搭着门把手,努力用僵硬的脸做出一副淡然的表情。
南无玉同李嗔一走,他便跟着上来,不想他脚程太快,才上了二楼,想推门而入,便看到这样一副“香艳”的画面,让他生生堵在门口,进也不是,出也不是。
二人同样丰神秀骨,钟灵毓秀的人物临窗而坐,一个向前倾身,唇角微勾,脸上褪去淡漠,眼里闪着几丝柔光;一个微微后仰,低低的垂眼,唇角轻启,似要倾诉。紫衣附在白袍之上,淡色粉唇与压上白玉耳垂,黑发和青丝相互缠绕……
“雪川过来了啊……”
李嗔轻咳一声,从座上起身,眼角的余光轻轻瞥过南无玉,带了一丝暗色。
南无玉眉头轻挑了挑,神色淡然。
“雪川,你怎么站在门口不进去?”
萧珏和萧瑀也跟着上来,见穆雪川现在门口,有些疑惑。
穆雪川收起脸上那丝尴尬,抬脚进去,“没什么。”
萧珏和萧瑀没有多想,也跟着进去。几人又恢复了先前的疏懒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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