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处置恶奴(上)
木瑄吹干纸上的墨,装到信封里用火漆封好,张口唤纤竹的名字,进来的却不是她,而是一个穿着粉色衣衫的丫鬟。丫鬟进来后恭敬的行了一礼,然后才说道,“纤竹姐姐去厨房传膳了,留奴婢在这里伺候,小姐有什么吩咐?”
木瑄仔细打量了一下丫鬟,觉得她面目隐隐有几分熟悉。
“你……”她隐约记起了一个人,那是她被遣送到别院时还跟在她身边的丫鬟,“你是不是叫秋月,还有一个妹妹在府里当差,唤作冬雨?”
粉色衣衫的丫鬟,也就是秋月面上闪过一丝讶然,她从没想过,小姐竟然能记得自己的名字,还知道她有一个同在府里当差的妹妹。
她和妹妹同被人贩子卖到府里,因为没有钱买通管事,也不会花言巧语讨好管事,故而一直都做着最低等的三等丫鬟,平时里连主子的面都甚少见到。
木瑄见她的表情就知道自己没有记错,一时间有些感慨。那时不管丫鬟仆妇,都避她如蛇蝎,各奔前程,只有纤竹,秋月,冬雨,还有她先前的乳母徐氏四人一直跟在她身边伺候。
“回小姐的话,奴婢是叫秋月,冬雨是奴婢的妹妹,现在在厨房当差。”
木瑄低下头思量了一番,拿起桌子上的信递给秋月,“你去将这封信送到北定王府。”
秋月拿到信,眼里有一丝不解,但也没说什么,点点头出去了。
木瑄在后面看着她,眼里有一抹深思。她没有具体吩咐,这信怎么送,送的好不好,就看秋月自己的表现了。
她现在没有可用的人,若有可能,这个叫秋月的丫鬟和她妹妹冬雨是一定要留下的。她二人都是被卖进府里的,不是家生子,没有根基,也不像家生子那样有许多盘根错节的关系,很容易控制,也比较忠心。
还有她先前的乳母徐氏也是一定要找回来的。那是武阳侯夫人从北定王府带来的陪嫁,忠心耿耿。平日里虽不苟言笑,却是真的一心为她。只是她那时被那两个恶仆唆使,将无甚过错的乳母赶走了。
想到这儿,木瑄定了定神,眼里闪过一丝与她稚嫩面容不符的凌厉。她决定先将自己身边的人肃清一番,诸如那两个恶仆一类欺下瞒上的,贪得无厌的,心思不纯的,通通都赶出去。
这一世,她不会再受任何人的蒙蔽和欺骗。
用过午膳后,木瑄躺在床上小憩。她闭着眼睛,脑海中却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从前经历过的一切,感觉她像是在做梦一样,可身下的高床软枕,入眼琳琅满目,又在提醒着她,这一切都是真的。
她翻来覆去,心中思绪万千,过了好久才迷迷糊糊的睡去。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时她透过窗户看了一眼,发现外头的天已经暗下去了,夕阳在天边渲染出一片晕红的火烧云。
纤竹听见响动进来,见木瑄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神情有些滞然,有些担心的走过来,用手里的锦帕擦着她头上的虚汗,“小姐,怎么出了那么多的汗,可是遇着梦魇了?往日都是一个多时辰便起,今日竟睡了那么长时候……”
木瑄摇摇头,不想多说,只是从床上坐起来,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已过了申时了,小姐都睡了一下午了。”纤竹弯下身替木瑄穿好鞋子。突然想起一事,“对了,方才有个丫鬟过来给小姐请安,说是辛姨娘派她过来的,现在还在外头等着呢,小姐要见吗?”
木瑄挑了挑眉,有些诧异,在她的记忆里,她跟这位父亲的小妾似乎从未有过什么交集。她想了想,猜不透这位姨娘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也懒得理会,便对纤竹道,“我现在没空见她,让她先等着。”
纤竹点点头,“奴婢知道了,已到了晚膳时间,小姐饿不饿,不要奴婢传晚膳进来?”
木瑄觉得没有胃口,便道,“我现在不饿,晚膳等会儿再说。”
她抬头看了眼天色,想起一事,“吴氏和刘氏呢?”
“小姐吩咐过不要她们起来,便一直都在前院里跪着呢,现在要传她们进来吗?”
木瑄轻蹙着眉,她以前心思单纯,不懂得内宅阴私,归雁阁里像两个恶仆一样的欺她年幼的人肯定还有不少,她现在不能全部处置,趁此机会杀鸡静候也好,也算给他们一个警醒。想到此处,她摇了摇头,对纤竹道,“不用传她们进来,等会儿你将归雁阁所有的下人仆妇都叫到前院,我要当着众人的面亲自处置那两个恶仆。”
纤竹似乎有些惊讶,但又一想,吴氏和刘氏二人平日在院子里横行霸道惯了,她也十分厌恶二人的恶行,便也没有说什么,点了点头,道,“奴婢知道了,小姐还有别的吩咐?”
木瑄想了想,突然记起一事,“对了,纤竹,我先前的乳母徐氏现在何处?”
纤竹闻言一愣,小心的看了一眼木瑄的脸色,这才说道,“小姐您忘了吗,徐氏半年前已经被您罚到洗衣房去了……”
木瑄眼神一暗,顿了顿,道,“你明日去将徐氏带回来,管事的要是问起,就说是我吩咐的。还有,去厨房找一个叫冬雨的丫头,也一并带过来见我。”
纤竹点点头,见木瑄没有别的吩咐,便转身出去了。
木瑄作为武阳侯府嫡出的大小姐,按武阳侯府的规律,身边配有两个大丫鬟,四个二等丫鬟,和八个三等丫鬟,另外,还有管事嬷嬷两名,粗使婆子四个,内院扫洒的小厮护卫几名,零零总总加起来,大概也有二十个人。
现在,这二十几人都聚集在一处,有的交头接耳,有的窃窃私语,还有的面露不耐之色。木瑄坐在正厅的门前,看着前院里黑压压的站了一片人,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的看着,直到这二十几人感到气氛不对,纷纷住了嘴,院子里变得安静下来,木瑄这才开口,“将吴氏和刘氏带上来。”
两个粗使婆子将已经腿脚麻木的吴氏和刘氏扶上来,更为确切的说,是拖上来扔到木瑄面前的地上。吴氏和刘氏两人在烈日炎炎下曝晒了一整天,滴水未进,现下已经嘴唇干裂,面白如纸,哆嗦着站不起来。
木瑄看着两人的惨状,心里没有一丝怜惜,只是淡淡的道了一句,“吴氏,刘氏,你们二人可知罪?”
“奴……奴婢知罪,求小姐……开恩……”两人哆嗦着跪下,嘴上说着知罪,眼里却闪过一丝怨毒和愤恨。
木瑄将她们不满的情绪看得清清楚楚,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道,“既然你们二人已知罪,那念在你我多年主仆一场的份上,我可以从轻发落。”
吴氏和刘氏面上闪过一丝喜色,果然,这个小姐还是和往日里一般蠢得要命,这次虽然险些送命,可还是三言两语就被她们哄骗住了。要是放在别的像武阳侯府一般的豪门大家,这看护主子不利的罪名,足以让她们不死也脱层皮,要知道,在大周朝,仆妇下人的生死都是由主人决定的,连官府都无权干涉。
“你们说,”木瑄将目光转向前院中的众人,手指轻叩着椅背,似是随口一般问道,“我该如何处置她们二人呢?”
听到木瑄的问话,原本喧闹的众人竟然不由自主的安静下来,互看一眼,面面相觑,不知木瑄此为何意,更不知该如何作答。片刻,有个胆子稍微大点的试探着开口,“小姐,既然两位嬷嬷都已经认错了,您也罚她们跪了一天,不若就此揭过吧。”
“哦?”木瑄挑挑眉,站起来,向前走了两步,看着方才出声的人,“就此揭过?”
那人被木瑄淡淡的一眼扫过,那人竟有一种背脊生凉之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但还是壮着胆子答道,“小姐宅心仁厚,本也不是多大的事情,就此揭过,也给小姐留下一个仁爱的美名。”
木瑄听完以后,像听到了什么最好笑的事情一样,忍不住笑起来。
宅心仁厚?
她猛的抬起眼睛,定定的盯着方才说话的那人,语气还是淡淡的,目光却瞬间变得凌厉,“本不是多大的事?那你的意思是,本小姐这次没有掉进湖里淹死,便不是大事,那日你们小姐我死了,才算是大事了?”
那人被木瑄凌厉如刀的目光盯着,心里突的一下,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口误,恨不能扇自己的嘴巴子,忙跪下道,“小姐,奴才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木瑄打断他,没有任他说下去,忽然将目光转向院中的众人,“你们说,护主不利,将主子置于危险之中险些丧命,这样的恶仆,我该如何处置?”
院中无人敢再开口,吴氏和刘氏看着与往日不大相同的木瑄,像是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哆哆嗦嗦的开口,“小姐,奴婢已经知错了,求小姐开恩^……”
木瑄没有理会她们二人的求饶,目光环视着众人,最后定在一处,“秋月,你说,这样的恶仆该如何处置?”